叶蔓走了。
谈了半个小时,这已经是陆为民能抽出来的时间极限。
初来辽省,事务繁多,陆为民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不够,很多时候觉得能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躺在床上思考一下都是奢侈。
作为一省的省高官,起码的承载能力就是要能抗压,无论是日常事务还是宏观规划,你得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脏,运转灵动的头脑,面对任何情况都能游刃有余的应付裕如。
陆为民自问自己不是新手了,市长也好,市高官也好,高官也好,省高官也好,自己也不是没干过,但是那一次都无法和这一次相比。
不仅仅是辽省的体量更大那么简单。
在昌江,自己担任高官和省高官都是在原有的位置上更进一步,而且昌江的情况自己心中有数,可谓胸有成竹,但辽省不一样。
在这里,自己初来乍到,而辽省形势极为困难,尤其是经济上各项数据指标落到了谷底,无论是干部们的情绪,还是同僚的信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大家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陆为民却清楚,事实上大家的心境都有些动摇。
尤其是近几个月来在网络上的种种发难文章,也直指东三省这些昔日老大哥们存在的难以克服的痼疾,其中较为犀利尖刻的观点毫不客气的点名道出官僚体系中各种难以适应当前发展形势的弊端缺陷,让这些长期在辽省工作的高级干部们冷汗涔涔。
这些同僚们心境受到的冲击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工作信心和意志,这一点陆为民已经能从和同僚们的工作接触和交往中隐约感觉到一些,哪怕相当隐晦,但这也足以让陆为民心惊了。
失去了信心意志是最为可怕的,要重塑更为困难。
陆为民感觉这一趟比自己突然空降蓝岛担任市高官时更要困难许多。
毕竟那时候蓝岛虽然也遭遇了困难,但毕竟那是**,蓝岛本身经济基本面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只要肃清了前任留下的余毒,就可以迅速引领驾驭这艘巨船,而辽省则不一样了。
这是结构性的问题,要从最根本处来解决问题,任重而道远,而且会面临各种阻挠和抵制。
蓝岛那个时候还有曹朗可以帮忙,而现在,池枫那边中央尚未正式批准其担任省委常委,但也快了,不过池枫毕竟只是省委秘书长,只能承担起面上的工作,真正需要细分下去的工作,陆为民觉得自己手中仍然还缺很多的得力人手。
并非说辽省现有班子中成员就都不合己意,但不可否认的是许多成员因为长期在辽省这个大环境中工作生活,多多少少都有些等待、观望和缺乏突破创新的惰性或者说畏难情绪。
陆为民在来辽省之后也把与省委省府班子成员的沟通交流作为了解省情的一个重要方式,在他看来,这些班子成员的对话沟通了解,能够很大程度了解辽省目前情况以及他们对目前形势的判断和看法,以及他们的想法,这对于下一步的工作极为重要。
或许这些人会在自己这个一把手面前有所表现或者有所保留,但是陆为民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几次的谈话接触了解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陆书记。”
“池枫啊,进来吧。”
池枫进来的时候注意到陆为民的神色中还残留着思索的表情,她有些讶异,她知道之前陆为民在见客人,但很显然这应该是一个私人会客,因为她作为秘书长都不清楚这个会面,而只是提了一句安排半个小时时间。
“陆书记,五点半还有一个会议,……”
“你和老梁说一声,我就不参加了。”陆为民摆摆手,“务虚的会议固然重要,但是也没有必要搞那么大排场,嗯,你考虑一下,委办和府办考虑研究一下,出台一个规范会议的文件章程,目的大概就是两个,第一,尽量减少会议数量;第二,压缩会议时间,能视频的尽量视频;第三,注重落实效果。这些本来都是老生常谈,但我看我们这边仍然有些不太适应啊。”
要改变这些情况也非一朝一夕之功,长期以来形成的惯性仍然让大家习惯了许多现在已经不太适应形势发展的作风。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为民话语里的一些不太满意的情绪,池枫笑了笑,径直坐了下来,“陆书记,还有些不适应?”
“适应未必是好事。”陆为民淡淡的道:“入乡随俗和光同尘要看什么情况,我来辽省不是来玩四平八稳安步当车的,重症用猛药,辽省光靠用猛药都还不够,还得要扶正祛邪,强本固基,可这些工作都亟待人来牵头着手。”
池枫沉吟了一下,“陆书记,老黄那边恐怕还得要一段时间,省里边的情况我觉得也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还是有一些同志对原来的格局机制早有看法,提出过一些见解和看法,只不过在原来的形势下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真正重视和落实吧。”
“哦?”陆为民当然清楚池枫绝不会无的放矢,必定是有感而发,他没想到池枫来辽省时间没多久,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而且还没有局限于她这个省委秘书长的工作范围内,这让他很满意,“说来听听。”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池枫掠了掠额际的发梢,平静的道:“现在省里缺的就是这样一种风气带动,您虽然来了,但近期一直忙于调研和摸底,我觉得呢,梁书记这个人其实也有些想法的,只不过原来……”
陆为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池枫话没有说尽,但他已经明白,原来省委的议事氛围不一样,而自己从昌江调过来,很多人对自己也不了解,尤其是一些人大概也道听途说自己如何强势,如何霸道,可能也会有一些想法,所以要改变这个影响,自己也需要做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