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知没有资格问王爷什么,但是王爷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琳琅并没有抬眼看着慕容琛,只是低着头回话,“琳琅的性命皆系王爷与王妃所救,即便哪一日,王爷要将这条命拿去,琳琅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琳琅说话的语气真是冷到骨子里了。她现在最不想要面对的就是慕容琛,偏偏她又身处他府中,根本就无处可逃。
“王爷是王妃的夫君,这些日子,应该多陪在王妃身边才是。”
“看来,你只信任她了。”慕容琛见琳琅对她这般明显的抗拒,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要她立时就理解他。慕容琛知道琳琅一直记挂着元乐清对她的恩情,所以将她当成了最信任的人。可是如今他对元乐清的疑虑还未打消......
“若是王爷想要十拿九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奴婢......”
话音未落,琳琅便抽起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不要!”慕容琛惊醒,吓得满头虚汗,身上披着的衣服也一并掉在了地上。
“主子!”乘风跟在慕容琛身边十余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主子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了。
“无事。”慕容琛站了起来,便出了冼瞻园。乘风刚想要跟过去,却被长竞拦住了。现在主子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人好好静静了。
听闻渠阳宫中被人下了催情的药物,正是郑庄公安排的。而慕容琛的将计就计则是为了挑拨郑庄公与庆国皇帝的关系。因为庆国皇帝的母亲曾经被人下了这种药对付......
慕容琛这个人,还真是矛盾万分,若他不想承担后果,大可以当做被郑庄公陷害,在神志不清之时才和琳琅发生了关系。他是誉王,这样一来,琳琅也不能将错误安在他头上。而所有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偏偏他又不愿意趁人之危,以平常人的思维来看,若是誉王并没有对一个丫鬟做什么,必然会出言否认,再暗地里除了这名令他名声有损的丫鬟。一边是天雍位高权重的誉王,另一边是卑贱的丫鬟,也不会有人提出来验明正身......
可是元乐清却知道,慕容琛是宁愿背负着琳琅对他的恨,也不愿意做出来伤害琳琅的事情,但是却忘记了,这本来就是一种伤害。若是从前的慕容琛,元乐清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他的任何破绽,但是现在的慕容琛,她已经掌握了他最大的弱点,便已经把握了击溃他的理由。
“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说说话。”元乐清拉着琳琅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看她这几日也憔悴了不少,想必是在为渠阳宫的事情担忧。
“王妃,是您让阿蕊将外面的情况夸大其词,再转述给我听的吧?”琳琅对其他人或许会遮遮掩掩,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思,可是面对元乐清,她是完全坦诚的。
“王妃和王爷三年夫妻,这么做对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到底是为了什么?”琳琅皱着眉头,她在很久之前就发现王妃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便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那是从前了。以往我和慕容琛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是情分还是在的,可如今,什么都没了。”元乐清嘴角的笑容不再是温柔而疏离,却是充满了讽刺和悲痛。
“是因为您的兄长,他威胁您了?”琳琅可以想到的,就只有南宫协了。
“琳琅,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了。但是我的事情,我实在不想牵连你......”但是我要对付的人是慕容琛,只能从你入手了。
“你明天一早就离开吧。”元乐清望着琳琅的眼睛,她没有打算让琳琅知道更多。
琳琅精通易容术,又有她的安排,想要离开誉王府不是困难的事情。
“不是说对不住奴婢吗?为什么又要奴婢离开呢?”琳琅轻笑了一声,看着元乐清离去的背影,“既然对不住我的人,救我的人,都在这誉王府了,奴婢为何要离开?”
“这是你最好的选择。”元乐清回眸,看着琳琅,温柔一笑。这次的笑容与以往都不相同,多了几分寒气,沾在身上怎么也赶不走。琳琅避过了元乐清的目光,暗自垂下了一颗泪珠。
“王妃。”风荷见王妃一个人在外面吹着风,赶紧拿着一件披风出来了。风荷是元乐清从羌元带到天雍的陪嫁丫鬟。
“外面风太大了,吹得沙子迷了人眼睛。”风荷见元乐清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你说今夜,会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元乐清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眼神中写满了无可奈何。
“不管今晚上有没有大事喧哗,都吵不到这长熙阁里来。”风荷是自小陪着元乐清长大的,深知她的脾气秉性。她是真的将琳琅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了,只可惜道不同,终归还是不能走到一处。
“王妃,你实在太容易心软了。”
慕容乾正在长春宫陪纪敬柔下棋,一局棋已经战至了最要紧的关隘,夜也渐渐深了。
“皇上,该你了。”纪敬柔见慕容乾似乎有些出神,小声提醒道。
“瑾良这步棋,你认为他走得如何?”慕容乾手执黑子,果断地下定,抬眸瞥了纪敬柔一眼,似是不经意下问道。
纪敬柔见慕容乾今日的态度比之前日似乎松缓了许多,到底是兄弟,慕容乾总是相信慕容琛的。
“誉王的棋,虽非陛下亲授,可总归是一路风格。”纪敬柔取了一粒白子,认真地斟酌要将它放置何处。相比起来,对于慕容乾刚才提出来的问题,她回答得就相当随意了。
“皇后没有正面回答朕的问题。”慕容乾的声音有些冷淡,神色也随之变得有些冷漠。
“皇上明明是在同臣妾下棋,心中念的却还是誉王的棋局。”纪敬柔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在为别人说什么了,“只可惜臣妾心思顽固,一时间考虑不了这么多盘棋。”
“皇后和誉王妃此前交情不错。”慕容乾似乎无意提起,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只是在这个关头问这番话,慕容乾可以是无意,纪敬柔却不能真的当作无心了。
“若那位姑娘真的是誉王命定之人,自然不会是命薄黄花。在陛下心中,琳琅姑娘和誉王妃可有区别?”纪敬柔看向了慕容乾,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之意。
誉王妃元乐清是为羌元与天雍和亲而来,如今羌元与天雍的关系似乎是不可能修复了。
“你这话,不该问朕。”慕容乾似乎有些不悦,目光再次落在了棋盘之上,“皇后的棋艺见长。”
“可还是不敌皇上运筹帷幄。”纪敬柔捡下来了吃掉的棋子,可是慕容乾的白子仍然占据了很大优势。慕容乾知道,纪敬柔是在为誉王妃鸣不平了。所以不想再与皇后因为此事争论了。
“皇后早些休息吧。”慕容乾道,声音中倒是听不出喜怒之意了。
慕容琛独自一人立在亭中,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
“王爷,您在担心吗?”乘风见主子这副模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誉王露出这番神色了。
“没有。”慕容琛若无其事地转身,正打算回去了。
“若是今晚琳琅真的经过了邛华巷,可就没命再见您了。”乘风跟在誉王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当然也能够明白殿下的心意。
“闭嘴!”
......最终,琳琅身死,羌元被灭,元乐清被贬。两年后,慕容琛迎娶姜国公主温祧。温祧,字予希。听说她的母亲希望她无论处在何种境地,都能心存希望,所以才取了这个字。
近年来姜国灾害频发,诸国之间,天雍一枝独秀。姜国与天雍一直靠联姻来维持着和睦的关系。庆元公主温祧是孝炎帝的嫡亲妹妹,十年前去到天雍和亲,嫁给了誉王慕容琛。慕容琛是天雍昌文帝的弟弟,一向受昌文帝看重。昌文帝长子病逝,迟迟未立太子。在他们这些外人的眼中,誉王被立为皇太弟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后来却是睿小王爷慕容渊十三岁登基,称睿庆帝。誉王是睿庆帝的皇叔,德高望重,进封了亲王。
誉王在迎娶庆元公主为正妃之前,已经有过一位正妃了。前誉王妃元乐清是羌元的嫡公主,只是羌元与天雍交战,元乐清的父王因此心力交瘁,暴毙而亡。后来是誉王主动提出的与羌元联姻。大婚后两年以来,誉王府中都没有其他姬妾。在外人眼中,誉王与王妃恩爱非常,情深义重,尤其是誉王妃在嫁入誉王府,不到一年就生下了誉王的长子元晖。可是两年后元乐清被废,誉王迎娶了姜国庆元公主温祧。
温祧刚到天雍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大多是关于元乐清是在与誉王和亲之前,就怀有身孕了。也就是议论元晖并非是誉王的儿子。可是传出这些流言的人,很快就都不在人世了。
“倾云宫中的那位夫人?”
“她是皇叔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