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了雨,宁玉有些睡不着,朦朦胧胧的时候,察觉到好像有什么爬到自己的床上来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萧允承。
“怎么了,阿承?”宁玉爬了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离,温柔地问萧允承。
“母亲,我害怕......”萧允承可怜巴巴地望着宁玉。
宁玉便想到,或许是白日里听那些故事,害怕了。今日又正好下着雨,所以阿承才害怕了。
“阿承不怕啊,母亲在呢。”宁玉轻轻地拍打着萧允承的背,将他抱在了怀中。三四个月的相处,阿承让宁玉感受到了当一个母亲的快乐。也许宁玉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她格外地珍惜。
万阳宫传来了太后病逝的消息。寿安公主进宫来服丧。
宫中关于寿安公主和太后的谣言四处流传。当初寿安公主在万阳宫侍疾,竟然一个多月都没有再露面。如果不是端敏郡主的事件,恐怕寿安公主再留在万阳宫迟早也会出事的。不仅如此,静妃娘娘在太后丧仪上失了体统,但是皇上念及近日宫中诸事烦忧,没有认真同静妃追究,只是责罚她在祥春宫闭门思过。
由此一来,也多了不少人擅自揣测,静妃之前在皇上的寿辰宴会上,找到了证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指认了太后。如今太后崩逝,静妃又做出此等无礼的举动,很难让人不多想。
宁玉在静妃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静妃一向心思细腻,居然会在今天这么个重要日子会这么大的纰漏,宁玉不相信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如今更是证明了宁玉的直觉没有错。或许是有人希望她能够闭嘴,不要乱说话。
原本宁玉有些偏向怀疑明昌长公主的,但是立马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如今在宫中,除了静妃能够很好地做她的耳目,要找到其他的这么机灵警觉的棋子,可就不容易了。她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动静妃。
所以便只剩下寿安公主了。看来那件事情,寿安公主心中受到的打击挺沉重的。否则也不会对她的亲生母亲这么漠然了。宁玉心中也有些愧疚,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让寿安公主承受这么残忍的真相。自己的亲生母亲害死了养母,她又该如何再继续面对萧齐呢?
日子还是这么就过下去了。很快就到了薛锦洛的头七。
那一日晚上,各种瓷器破碎、还有柜子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听闻是静妃娘娘的失心疯发作,祥春宫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掌灯的宫女还有巡夜的纷纷惨死,死因不详。原本宫中鬼怪之说就极为盛行,经过了这一晚,太监宫女们纷纷传言贤妃娘娘的寝宫有鬼魂出没,是前来索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贤妃娘娘当年所居住的寝宫正好与静妃相距较近。这些日子以来,各宫娘娘连夜梦魇不断。宫中相关的鬼神传说口耳相传。
“会不会是太后娘娘附身在贤太妃娘娘的鬼魂上了,然后来向静妃报复?”
“难不成真就像从前的传闻一样,是太后害死了贤太妃,所以在太后的头七,贤太妃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祥春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惨啊!平时静妃喜欢苛待下人也就罢了,现在主子发了失心疯还要连累他们......”
宫中立即再起了传言,掌灯宫女还有巡夜的侍卫,其实都是静妃娘娘失心疯发作的时候失手误杀的。宫中人人听到这件事儿,就立马变了脸色,误以为静妃是鬼魅上身。或者互相之间避而不答,一时间弄得后宫之中人心惶惶......
既然萧云湛将管理后宫之权交给了宁玉,宁玉自然是好好查明此事的。
明显是有人想要将那桩陈年旧事给翻出来,一旦太后谋害贤太妃的罪名成立了,自然是要好好搜查一番万阳宫的。而先帝的那份遗诏,虽然已经被宁玉拿走了,但是只恐怕有人会不择手段,甚至于伪造圣旨。宁玉眼睁睁地看着宫中一桩又一桩的惨事发生,明知道背后捣鬼的人是谁,却没有能力和足够的证据控告她,
......
“不好了!不好了!”
宁玉一步一步地走近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那小小的人儿。宁玉伸出的手都在颤抖着。
“听说,三皇子突然暴毙,太医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
宁玉紧紧地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搂在了怀里,一言不发,眼角的泪一滴又一滴地打在萧允承冰冷的小脸儿上。若是平常,阿承一定会十分乖巧地给宁玉递来手绢,或者爬上了椅子,凑过去给宁玉拭泪。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萧云湛将朝阳宫的丫鬟太监统统打发了出去,整个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有宁玉、萧允承和他,三个人,却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全是死了一样的沉寂。萧云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走到了宁玉的身边,却被宁玉赶了出去。
“母亲!母亲!救我啊!阿承好冷!阿承很害怕!”萧允承的无望的呼救声仿佛就响在了宁玉的耳畔,她四处寻找,是在宫中的哪一个角落里,是允承藏起来了,在跟她玩躲猫猫呢!她一定一定能够找到阿承的!
“母亲!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啊!阿承很坚强!阿承一直在等你啊!”
“阿承!”
“宁妃娘娘!”
“娘娘!咱们回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母后!姑姑!师傅!阿承!你们在哪里啊?
宁玉独自一人淋在雨中,豆大的雨滴落在宁玉的身上,那种窒息一般的痛一直伴随着她,她想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可是她做不到。
宁玉太累了,在雨中转了好久,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像是从悬崖落到了水中,脑后洇开满地的血......她救不活了,再也救不活了......
雨渐渐小了,天空灰暗,只剩下绵绵的雨丝,斜斜地滑下来,脸上感觉冰冰凉凉的。宁玉现在只觉得周围很安静,整个宫里都很寂静。雨也寂静,心里也很平静,平静里又带点荒凉,又有点想笑,但所有情绪都是很淡很淡的,就好像一缕烟,不待微风来吹就散了。
宁玉只望着天空昏暗的颜色,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不知道迎来的,会是彩虹还是更大的风暴。??
萧云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如同灌了银一样,重重地沉了下去。
上天为何要如此待他?他这一生从来都命不由己,为何他是九五至尊,命运却永远攥在别人的手中?!
程嫣姿在窗外看着萧云湛,良久,终于还是没有踏进去。原本她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没想到宫里就传来了三皇子病逝的消息。
帝王之家,无论前朝还是后宫的算计都是那么多,他是帝王怎会不知。程嫣姿从前以为萧齐是不一样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后宫争宠前朝夺权,皇嗣死于算计的又有多少,他又怎会不知。如今的三皇子被害,也只不过是众多算计的其中一件而已。比起自己的皇权,自己的天下,孩子也好,爱人也罢,即使是至亲之人,都可以设计加害。这便是帝王的谋略,也是帝王心计。
几天之后,便是三皇子的丧仪了。
后宫的嫔妃们都出现了,唯独不见宁妃的身影,这引得嫔妃们纷纷猜疑,“她可是三皇子名正言顺的母亲阿!现在三皇子尸骨未寒,她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了。当真是狠心啊!”
“什么母亲不母亲的!她平日里能对三皇子那么好,还不是为了日后三皇子能够争气,能沾上太子之位......只可惜啊,没那个命就是没那个命,”
“都退下!”宁玉一来,便遣散了来参加丧仪的闲杂人等。
“宁妃娘娘将本宫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本宫给我这小侄孙,上柱香吗?”明昌长公主轻蔑地瞥了宁玉一眼,语气中也尽显轻慢。
“长公主,我如今是皇上的枕边人。你杀了阿承,当真就这么肆无忌惮吗?”宁玉站到了长公主的眼前,沉声问她。
“宁妃娘娘,注意你的言辞。”萧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冷酷起来了。
“长公主,我只是很好奇,你不是一心想让阿承当太子吗?怎么,居然会忍心杀死他?”宁玉脸上满是淡然,可是说话的声音透露出一阵凉意,如鬼魅一般,令人不禁胆颤,“还是你根本就不是要扶持阿承,或者是瑞王。你是想要自己称帝吧?”
“宁妃,你疯了!”萧阐被宁玉这一顿说,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阐看着宁玉的眼睛,越来越容易将她和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我是什么人,你当真就不认识了吗?”宁玉嘴角扯出来一抹冰冷的笑容,可这笑容里却融不进去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