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满场皆惊,大伙纷纷抬起头,就是打断思路也要瞻仰一下今次的县案首。
连沈默也大吃一惊,心说您这下不怕督学大人了?
李县令知道他的想法,正色道:“你的文章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稳压虞臣一头,判你第一,本官理直气壮。”县令虽然比提学品级低,但一个主政一个督学,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他硬要点谁为案首,提学大人也没办法。
沈默默默的点头,身子却一动不动,急得边上的礼房书吏道:“还不赶紧谢过大人?”
沈默这才轻声道:“学生谢过大人。”说着便要大礼参拜。
却听李县令捻须颔首笑道:“按惯例县案首一定会取生员,所以你不必跪了,鞠个躬吧。”
沈默顺从的躬下身子,待他站起来时,李县令微笑道:“先下去吧,这几天就在家歇着,等第四场再来吧。”因为县试的组织并不严密,所以特地在三场比试后,加一场面试,由县令大人当面考一考已经录取的学生,主要目的不是排名次,而是看看有没有滥竽充数在里面的。不然在上级考试被揪出来,那县里可丢死人了。
“学生遵命。”沈默再施一礼,又朝边上的苟司礼行礼之后,这才退回座位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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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远了,那苟书吏轻声道:“大人,您不是计划好了,要给提学大人个面子吗?难道他俩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李县令摇摇头,将沈默和陶大临的两份卷子并排摆在桌上,一起翻开道:“其实单就文采和天赋来讲,两人没有多大差距,但从这两份卷子,以及两人的表现看,我分明看到了一个不谙世事、只通经书,有些挥霍才华的青年天才;和一个同样才华横溢,却严以自律、不骄不躁,差不多业已成熟的栋梁之材。”
“前者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盆冷水。”说着面色坦然道:“如果我为了迎奉提学大人,便是毁了虞臣。”
“那沈默呢?”苟经承追问道。
“他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李县令呵呵笑道:“就算我不给他这个案首,将来也会金榜题名、一飞冲天的……我这充其量算是顺水人情罢了。”又摇头一笑道:“所以,我这样做受益最大的不是他,而是虞臣。”
“大人为何对沈拙言的评价如此之高?”苟经承吃惊问道。
“因为他始终目视前方,脚踏实地!”李县令不由感叹道:“当今世人太浮躁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能这样的天才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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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酉时开门,沈默便收拾东西往外走。刚离开县学,沈京就赶上来,啧啧有声道:“你可真厉害啊,能让县尊大人说出那种话来。”
“哪种话?”
“天理难容啊。”沈京学着李县令的样子,两眼瞪得溜圆道。
沈默瞪他一眼,岔开话题道:“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发挥出了水平。”沈京嘿嘿笑道:“后面半句太难我不会,但至少前半句答得还不错。”
“哦,怎么破的题?”沈默饶有兴趣问道。
“我记得可清楚了……背给你听哈。”沈京挠头寻思一会,一拍手道:“夫,人者不如鸟者,在乎毛之多寡。人无毛,鸟有毛,故不如也。若人之毛胜于鸟,则可飞于九天之上,谓之为……鸟人也。”说着呵呵笑道:“怎么样?”
沈默擦擦汗,拍拍沈京的肩膀道:“兄弟,咱们还是捐个监生吧。”
沈京失望道:“原来还有些指望呢,让你一说,直接灰心了。”
“这不叫灰心。”沈默正色道:“这叫君子有所不为。”
正说话间,便听到边上的考生唉声叹气,不少人都说‘题太难’、‘考砸了’之类,这让沈京大感轻松道:“原来是题太难,我说我不至于这么差吧!”说完便重新快乐起来,嚷嚷着要沈默这个案首请客庆贺,同时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小心肝。
他都这么说了,沈默只好答应。再说一白天只吃了些小点心,也早已饥肠辘辘
两人便托同窗给家里带个信,就近找了家还算不错的饭馆海撮一顿。
吃饱喝足,各回各家。两人便在店前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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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街上比白日里安静许多,在月光与满天繁星的映照下,沈默的衣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色,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可爱,似乎连脚下的青石板路也铺上了诗情画意。
数载寒窗的辛苦哺育,终于结出了第一枚果实。现在身边没人了,沈默要是再接着沉稳,那就纯属大尾巴狼了。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双手交替提着考篮,脚步轻快而放松,口中还轻轻哼着歌曲。就这样边走边哼歌,不知不觉便回到了现住的宝佑桥街上。
店铺早就歇业,沈默绕到后门所在的胡同里,准备回家睡觉。
走到门前时,他还依旧哼着歌曲,正唱到‘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便听背后有个凄婉的女声颤声道:“沈、公子……”
沈默正沉浸在自娱自乐中,闻声一边回头,一边接着哼道:“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只见一个满头长发、面色煞白的素衣女子,提着个白灯笼,幽幽站在黑咕隆咚的胡同里。
“啊,鬼呀……”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新鲜出炉的县案首嘴里发出。
谁知被他这一叫,那‘女鬼’也吓了一跳,扔掉灯笼,抱头尖叫起来,声调却比沈默还要高许多。
安静的小巷被这两声惊叫打扰,很快狗跟着叫起来。被惊动的街坊们,也手持棍棒锅铲,纷纷走出家门,看看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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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有时候发现我是个很从善如流的人……票票啊……收藏啊,哗哗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