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走入左边第一间屋子檐廊,贴住墙壁暗听屋里的动静了。
一时又觉着自己可笑,暗想那老家伙明明睡了,屋里哪会有甚么动声?
由是壮着胆子,慢慢推门而进,只是里头一阵漆黑,只好映着月辉,摸索而前。
只模糊见着三把椅子,四处柜台。暗知这正是寝屋,又往床榻那里走。
暗思师父会不会睡在上头,倘若真是如此,那这柜子抽屉里面定有秘笈书谱可阅。由是轻着步履,缓缓摸过去。待到近至榻边儿,细细瞧看,却是榻上无物,只是一床叠放齐整的被褥。
莫寒叹了口气,心想师父该是在其它寝屋。不过既已来此,索性先搜刮一番,或有不料之获也未可知。
便往那柜台边走去,蹲下身子拉开低下抽屉,略微看到了。也不管是书是谱,拿了就要翻开来看。可屋里实在昏暗,只好速速出了来,蹲在廊阶边。
带着喜悦之心,将手中那书翻开,头里几个字眼一瞧,便觉心沉大海。原来竟是东坡杂录,手抄读本,那字是曰:“此书纯为记事而撰,地取淮阳东坡。据实照心而写,外并贤文抄录,俱当怡情陶性.....”
莫寒不再往后看,只转过身去,意欲再寻些别书。哪知没走几步唬得一步跌倒,竟撞见了老翁。
莫寒惊得发颤,倒在地上迟迟不敢起身。待起来后,又不敢看他,还当自己瞧错了。
正细细观时,确实了那人正是老翁,忙跪下身说道:“师父饶徒儿一回,徒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哪知老翁并不生气,只轻笑着道:“你这孩子灵慧聪敏,只是急于速成,心有别念。为师迟迟不予你新谱新功,只为磨练你的心性。
如今你既这般,倒也罢了。你且起身,我有话嘱咐。”
莫寒听到这里,知老翁并不如何动怒,由是怯怯而起,目光依旧暗沉。老翁道:“为师知道你渴求上等轻功,你真心愿学,为师便传与你。”
莫寒猛一抬头,眼眸直若星辰,朝老翁兴道:“徒儿愿意,徒儿当然愿意,师父当真传徒儿?”
老翁道:“你不过是看为师动若清风,也欲似为师这等。你既愿意学,为师需向你嘱咐明白了。你可知为师有这等功力,可是费有毕生之学。
所谓身轻如燕,必得是内力上乘。而内力俱是日日攒习,月月累存,经年历学而成。却从没有谁专有学轻功一门功夫,你可明白?”
莫寒深加思量,而后回道:“师父的意思是轻功乃水到渠成,而非有意为之?”
老翁笑道:“正是,不过幸喜为师专在内学,在这身轻之道上却费了一番时光。可传与你,并助你速成,只是你的造化如何,为师却浑然难知。
先前本有意传你,也是看看你福运深浅,造悟高低。可你心急至此,为师只好擅作主张,一并同你说明为是,至于你能否学得,还得在你。”
莫寒复又跪下道:“徒儿一定学得,求师父快快传我!”
老翁深望她一眼,便道:“好,我有九十三路离殇步魂,一十四路断梦神指,二十七路浮身心决。你可尽心领悟,只是需先将十二功谱学透,择一日与为师看了,再来学这三门轻功可好?”
莫寒只是感激涕零,磕头拜道:“谨遵师父教诲。”
老翁笑而不语,徐徐转进屋内。莫寒也只退出院外,直兴奋一夜,竖凌五更才自沉睡。
早间辰时即醒,也不去备饭,只速速往花亭奔去,又下至石阶,赶到何月芙屋子里。
瞧见她正吃着早饭,遂二话不说,走近了坐在她对边儿,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茄块儿往嘴里送。
何月芙一时瞧得痴了,直朝他喊道:“你这小子今日还真是赶得巧,昨日不是不来这里吃吗?如何要这般?”
莫寒却道:“怎么?我爱来就来,管得着吗你!”
何月芙登时怒极,忙伸手一拦道:“你不许吃!”
莫寒道:“我可是病人,身子骨弱着呢,就要多补补。”
何月芙冷笑道:“你也病了忒久了罢,目今的身子早已大好,打量我不知道呢。这大半个月你都过来了,如何今日却要补补?”
莫寒道:“少在这里耍嘴皮子,有本事院里见真章!”
倒把何月芙唬惊了,暗想这小子哪根筋搭得不对,却要寻自己的不快。也罢,索性瞅瞅这小子到甚么进益了,由是冷着脸道:“行啊,你今日倒长了不少本事,瞧你如何张狂!我正巧没事,就陪你玩玩。”
说着已走出屋外,莫寒更是随在她后,二人站在院中。何月芙道:“來罢,且让师姐瞧瞧你的本事。”
然莫寒却道:“你是师姐,我是师弟。师姐先出招罢,不然说师弟欺负你了。”
此言一出倒把何月芙惹急了,大喊着道:“你混说些甚么!甚么师弟让师姐,古往今来全没有你这一说。”
莫寒急道:“婆婆妈妈的,再不出手黄花菜都要凉了。我看你是生疏了,不敢比了罢。”
何月芙怒不可遏,直并起掌来与莫寒斗武。莫寒只凭着半日所学的拳法,再借着内谱修学的内气,应上招来。
拳掌相撞,胜弱早有分辩。
莫寒全身飞外,直躺进树皮絮中吃了一口的皮叶。半晌起不了身,嘴里只大哭大喊着:“姐姐欺负人啦....莫寒不活不活啦!”
何月芙见他一招即败,不觉羞耻,反而喊得没心没肺。不由得气急败坏,只赶过来一把拎起莫寒的脖领,恨着嘴道:“你这没皮的羔子,再大闹扰了清心阁,我定把你皮给扒了!”
本以为莫寒会瑟瑟发抖,唬得不敢言语,哪知他却道:“师姐口里不干不净的,尽是些污言秽语,何有姑娘的懂事乖巧?竟是那泼皮乱妇罢了。”
何月芙拿他没法,只好作罢。亦觉自己被他气着,以致失了态。
平日间安定自若,却是今日难以自抑。虽不懂他何以为之,且由着他去不管,回过身往屋廊走。莫寒见她如此,也平心思量,暗想自己是喜极而闹,把平日以来朝何月芙撒性子的气儿一股脑迸发出来。
师父大施仁功,自己一时冲昏了头,来这里却拿师姐开涮。倘若被师父知道,一时反悔那可不好了。
由是站直了身子,拍拍裤腿上的树叶,赶上何月芙赔笑道:“是我的不是,惹师姐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望师姐消消气儿。”
何月芙只想这泼皮又这样变脸,如此古怪至极。若应承他,还不知他后面的招数若何,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以免招烦。
由是续自往前走,只当未闻未见一般。莫寒见她毫不理睬,心里有些慌了,想这何月芙倘使认真起来,在师父那里告自己的状,那可决计不妙。
便跟在后头,口里不住求饶,求她谅解。只是何月芙如个冰山美人一般,回去收拾碗筷,半点不理人。莫寒帮着她收拾,她也无动于衷,走往厨房里擦洗碗具,莫寒竟也一道帮着,口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
何月芙实在不耐烦,便朝他怒道:“莫寒!你到底要干嘛?”
莫寒道:“自然是求师姐原谅师弟啦。”
何月芙道:“是不是我原谅你了,你便出去?”
莫寒道:“自然自然,只要师姐原谅。”
何月芙道:“我原谅你了,你滚罢。”
莫寒笑道:“多谢师姐,好人做到底,师姐不妨再帮师弟一个忙呗?”
何月芙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快说罢。”
莫寒道:“借十二功谱一使。”
何月芙冷笑道:“我瞧你这样献殷勤,原来有这打算,你学了内谱竟还不满足?须知内谱为众谱之首。你既学透了,其余十一谱倒也不用学。”
莫寒埋怨着道:“我自也是这样想的,可师父偏要如此,我也没法子呀。”
何月芙疑道:“是师父要你学的?”
莫寒一怔,自觉失了言,忙转身要走。何月芙拉住他问道:“难怪你今儿个这般古怪,你快说来,师父同你说甚么了?你要来打十二功谱的主意?”
莫寒见她执拗,没法只得将昨夜师父说的尽相告之。何月芙大惊着道:“我原是听师父提起过,也再三恳求。只是师父以不宜不适为由,拒我数番,没想到今日竟便宜了你小子。”
莫寒笑道:“姐姐也莫灰心,我得了师父传授,定毫不遗漏一一告诉了你,岂不好?”
何月芙先是一喜,而后叹道:“罢了罢了,师父不传我反而传你,自有他的深意。我也不会未经师父允准却去偷学了这些,想来无益也招师父生气。
师父既如此看重你,你也不可慵懒懈怠,邪心外起,让师父失望才是。”
莫寒深知她所指何意,只笑了笑,一一应承下来。何月芙又道:“既是师父所命,我便将这余下的十一功谱拿来你学了,你吃透了内谱,这些谱子想来亦不会难。
只是兵刃难寻,拳谱掌谱还好,剑谱也罢了,我自有长剑供你。棍谱嘛,去林子里削个竹也可充数,枪谱也可用竹棍替代。
可刀谱却是难弄,这青天白日的我也不知上哪去寻个刀来,不如便以剑作刀,倒也使得。”
莫寒忽地兴道:“这里没有,山下自然有。学武之人若没有趁手兵器,怎生习武?那刀与剑,枪与棍,岂可同一而论?”
何月芙道:“你说得虽有理,我却也不能即刻带你下了山去,谁知你小子存了几个坏心眼儿。”
莫寒眼目一明,朝何月芙喜道:“照姐姐这么说来,姐姐是知道如何下山喽?求姐姐带我去一回。就算不是为了买刀买枪,随意走走看看也是好的,不然总憋在这山里好生没趣。”
何月芙嗔道:“这里峰峦叠翠,云山雾海。山下之人都艳羡不已,只叹今生今世也见不着这里。你却生在福中浑然不知,还贪恋云外之景,实在憨蠢!”
莫寒不屑道:“师姐这样说,分明是早已享尽山下的美景美食,俊人好物,才这样大言不惭。我自半年前被捕上山,虽说这里风色尤好,到了后处,自然给人以倦怠之感。
哪有那些烟火气十足的街头巷尾,给人以舒快潇恣之意?”
何月芙道:“纵然你这样说,我也不会答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