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均犹豫一会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可冒险是罢。”
冷厥道:“不,不是不可冒险,是不可冒奇险。眼下我们的首要之事,是找出一条能通达至地上的逃生之路才对。
而不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竟还想着要查案破案,这倒是有些滑稽可笑了。”
莫均有些微怒,但还是平心静气地道:“你在这里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有据。
那我问你,依你之见,我该往哪里走啊?”
冷厥道:“自然应该原路折返。”
莫均笑道:“你以为原路返回,我们就没有危险啦?”
冷厥道:“原路返回我们能减小危险,因为我们熟悉那里的地形路况。
纵然被人察觉到,我们也能及时脱逃,及时应对。
而你纵深百里,非但一无所获,还危险极大。”
莫均道:“你可真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一定一无所获啊?你又怎么知道往回走,遇到危险我们就能及时应对了?
我们纵然熟悉那里,但还能熟悉得过他们,我们远离那十八牢处,才能有一线生机。
休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冷厥叹息着道:“你是掌使,听你的呗。”
莫均笑了笑,二人便就此前行,不再耽搁。
这地道确如冷厥所言,绵长多弯。
那南城之处距此也甚是长远。二人每经过一处分叉口,都得去拐角里面瞧瞧。
倘若没甚么新奇的发现,便要归返原地,继续往前走。
长夜漫漫,一晃眼,已到子时了。
二人在这地下之城,已走了将近三个时辰。
期间没见一人没撞一物。
两个人筋疲力竭,还是暂且靠在石壁上歇会儿。
冷厥瞧着莫均说道:“怎样?我说得没错罢?你走了这么久,可不是一无所获嘛。”
莫均道:“就你喜欢说风凉话,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呢。我敢保证,这地道的尽头,必定有不俗之物!”
冷厥笑道:“你不会还指望着那批赈灾金能在这地道里面被发现罢。”
莫均回道:“为何不能?”
冷厥道:“你也不想想他们得了这些金子,难道只是做摆设?总该拿它来做些事情罢。就算一时周转不开,暂时存放于一处。
可这数月已过,他们总该有所处理的罢。”
莫均手扶下颌,作思虑之态,又道:“你所说的甚有道理,这么看来,我们更加要继续往前探了。”
冷厥无奈地道:“都走了这么久了,只能继续往前走了呗。”
莫均朝冷厥道:“你信我,我们必能有所突破!”
由是二人续自前行。
走了许久,又算了算距离,大概也快到城南了,可两个人至今还是没甚么发现。
莫均不禁有些失落,暗想这帮贼徒偷取赈灾金,经这地下之城谋取逃生之道,不会连一点线索都不留下的。
只可惜自己并不知道银库的具体方位,即便自己曾去过银库之内查看线索。
那也只是在被人用头巾蒙着面,一路走了许久,历经好几条街巷,又经过好几座宅邸。中间又不知到了几处连自己也没法猜得出来的地方,才到至银库之内。
待自己的头巾被摘下时,只知自己是在一个极为密闭的空间之内。
周围只有十几名士卒与将领,为他介绍这赈灾金所放之地在何处。
带莫均一一参观了这银库的内部结构,外头却是没带他出去过一下。
带他进来也只是方便他查案,待得出去的时候,照样是戴上头套,不见天时日月。
莫均回忆起这些,胸中越发没了主意,冷厥也是忧心忡忡。
二人各有不安之处。
突然,这前方窄道竟就地堵塞。
二人见前方一片黑暗,还以为是没了灯火。
走近了一看,才知道这原来是被一堆乱石所堵。
乱石堆砌成山,竟是没了一点逃生之地。
二人透过石头缝隙,往里面瞧看,却也是一片漆黑。
冷厥登时急了,只道:“这好好的路,怎么突然被乱石堵住了呢?这可真是奇了,辛苦咱俩走了好几个时辰。
却得来的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可恨可气!”
莫均靠在石壁上,仰头喘气。
口内道着:“现在可怎么办?我们被逼入了死地,进不是,退也不是。诶.....”
冷厥抱怨道:“适才你不听我的,现在怎么样!后悔了罢!”
莫均冷笑道:“听你的,说不定死得更快呢!”
冷厥怒道:“你厉害!你可真厉害!你厉害咱们不还是走投无路了?”
莫均嗤道:“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快点给我想办法!”
冷厥道:“掌使深谋远虑,何须在下呀?”
莫均不愿理他,只左右细察这些乱石。
苦思不解的是这里何以会出现乱石?与这精致整严的地城显得格格不入。
落到这等境地,难不成真的只剩折返一条道路了不成?
莫均看向冷厥,却见他看向别处。
莫均也扭过头来,谁也不肯搭话。
却都在思虑着脱身之策。
冷厥忽然当先开口道:“这里无路,还是先往回走罢。”
莫均道:“往回又能走哪去?”
冷厥道:“往回走总比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好。”
莫均叹道:“好罢,跟着你走好了,或可绕上一绕,但绝不原路折回。”
冷厥道:“行,你放心好了。”
二人又往回折返,到了一处分叉地,冷厥本想继续往前走,莫均却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甚么了?”
冷厥朝他一看,又见他瞧着这岔路道口,只笑了笑道:“那就走罢。”
二人便往那岔路里面走,可内里甚是昏暗,竟也没一点光芒照路。
冷厥忙道:“不可再往里走了,这一点路都看不到,摸黑前行。万一有甚么陷阱机关,我可是不能及时护住你的。”
莫均道:“有道是兵不厌诈,这道虽是昏黑,但却是最靠近南城之地了。从这里进去,必能有所查获。
那帮贼子想用黑暗挡住我,我偏要反其道而行,让他们猝不及防。”
冷厥急道:“你可要三思啊!现在是你躲着人家,怎么好像是别人要躲着你一样?”
莫均笑道:“你怕甚?进去罢。”
冷厥叹了口气。
无奈之下,只得走在莫均的前面,为他保驾护航,前方一丝光芒,二人只能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进。
好在地面平坦,尚能安稳走路,不致摔倒。
二人靠着石壁,冷厥伸出左臂,身子往前倾,一旦有甚么危险,也能做到先知先觉。
两个人就在黑暗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但途中也没碰着甚么机关陷阱之类的。
莫均边走边说:“你看我早就说过,这只是那帮人故意想用这层层的黑暗挡住你我。殊不知咱们怎同俗人一般看不破这里面的门道?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嘛。”
冷厥道:“是是是,你真厉害。”
莫均笑着道:“你也别羡慕我,你什么时候能有我一半的智谋,那可就....”
说完这句话,那冷厥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合不拢嘴。
莫均疑道:“你笑啥?”
冷厥道:“莫大掌使可真是足智多谋啊,真让小弟佩服!”
莫均甚是自满,得意洋洋地道:“那可不!我莫均是何等人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嘞...”
他每说一个字,冷厥就笑出一声来。
讲到后面,莫均语气也稍缓了些,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夸大自个儿了。
瞧冷厥这个样子,忙朝他怒道:“你这到底是何意?是觉得我言不附实,还是狂妄自大?”
冷厥直不起腰来,只道:“二者兼具!二者兼具!”
莫均登时大恼,又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跟了我这么久,动不动就嘲笑你的主子。这要是传了出去,世人还不得笑掉了大牙?”
冷厥道:“甚么主子仆人的,你我之前名为尊属,实为平起平坐的好友。你还想僭越不成?”
莫均恼怒道:“那都是我之前招你到我七雀门,所使的伎俩而已。既然在我手下办事,哪能没有上下之分?
你就是威望再高,也只是一个副使而已,还想与我这个主使并肩?门都没有!”
冷厥冷着眼儿道:“好好好,我的莫大掌使,你足智多谋,天下无双行了罢?你要是能带我出去,我才能真真正正地敬服你,你说是也不是?”
莫均道:“你就等着罢。”
言罢意欲走到前头去,冷厥忙将他拦住道:“你说归说,可不要到前头去送死啊。”
莫均不耐烦道:“都跟你说了,这里没事的嘛。”
言罢忽见前面有些微光,忙拍了拍冷厥道:“你瞧!你往前看!”
冷厥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瞧去,果然现出了微弱的光芒。
二人一时高兴,步子加快了不少。
但冷厥还是让莫均待在他的身后,就算是光明在前,也要提防着点。
待走至近处时,果见前面两边石壁上有微光散出,与先前所走的地道不无二致。
二人走了一会儿,却又被前头一座石墙所挡。
莫均见到这石墙,登时怒不可遏,大声嗤骂道:“这该死的墙!怎么又挡在前头啦?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走不通的啊!”
直气得横眉竖眼,瞥见冷厥,见他却有稍许得意之色。
遂朝他怒道:“你别笑!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也束手无策的嘛?”
冷厥道:“我既没笑,也没说什么!如何能算是得意呢?”
莫均急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冷厥道:“一向足智多谋的莫大掌使,怎么今儿个却问起我来了?”
莫均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冷厥这时候忽然道了一句:“掌使大人,麻烦暂且收起你那高瞻远瞩,先低头瞧瞧眼前的物事罢。”
莫均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这是何意?眼前又有甚么物事?”
冷厥叹了声,让开身子,指着那贴合在石壁之上的石梯道:“你看!这不是?”
莫均大喜道:“甚好甚好!我就说嘛!你早该听我的,来这里必然有收获,哈哈哈哈...”
冷厥只靠墙摇头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