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告辞退下,却不是回房,而是寻到隐蔽之处。翻身上屋,直往书房走去。
待至窗檐边,伏身细听,里头果真有两个人谈话。
其中一位自是莫云天了,另一位是衙里的秦宣,专管赈灾金失窃一案。去至莫云天府上,却不与莫云天正厅谈聊,而是端坐书房密叙。必然有机密之事需议,这时候莫寒听得真切。
那秦宣道:“侯爷,案情已有了重大突破。经衙门里的捕快回报,自银库里失窃的黄金所流之地。怕是集中在后湖巷子一带!”
莫云天惊道:“后湖巷?难道金子没被运出京城?”
秦宣道:“这便是贼人的精明之处。黄金失窃那晚,下官报知兵部,同时调遣所有能动的兵卒,将京城各处要地把守严牢。
城门紧闭,往后几日更是严加查探。那偷金贼再怎么狡猾,也绝不会溜出城外。纵使那厮有了万般神通,我也在城外各大镇落分派军士,各地的县令镇守皆有严查。
本以为天衣无缝,哪知那厮从未逃出城外,又或是根本逃不出,索性就在城内安生。”
莫云天道:“你说了这么些,定是有了眉目。可是捕快们察觉到了甚么?”
秦宣道:“侯爷所料不错,衙门里的贾捕快在后湖巷曾看到有车马碾过的痕迹。那还是在一家面馆的小子先前报的信,说巷子里面常常发出怪声儿。不过那是神灵符咒,本不必管顾。
凑巧出了这样的案子,下官起了疑心,便令贾捕快前去碰碰运气,谁知真给碰着了。”
莫云天道:“你方才说神灵符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宣道:“侯爷有所不知,传闻有天道神明曾莅临京都,为百姓带来福音。谁家有苦有难,必有神明来此为他念符颂咒,一切困难皆可化解。若遇穷凶惹祸之徒,而那符语必是成诅咒之果,必将那恶徒性命夺了去。所以百姓是又敬又畏。
三年前京城便有此符咒,那时京城奢靡之风盛行,官员贪婪无比。神明再度出现,将贪官惩治,还朝野一片清明之风。如今神咒再现,致使巷子里些数人失了踪迹。
下官本自猜测,必是他们做了丧绝天良之事,才遭咒声所害。这会子又察觉到车马碾地的痕迹,与银库外头所留下的左右相符。下官没了主意,特来讨侯爷的指令。”
莫云天思忖未久,回道:“此事当真不好办,既然后湖巷子里传出神符之声,该是有神明介入。我们纵然察觉到了异处,也不好探得过深。可贼人狡猾,若不能尽心尽力,恐怕难以查得明白。倘使打草惊蛇,必然后果难料。”
秦宣道:“不妨下官先遣些许得力的小子,去那巷子里头转转。摸清了虚实过后,再定进退何如?”
莫云天道:“不可,神明知道一切。你不可妄动。那盗金贼进了巷子里,自然有神明处罚,说不定已然将他惩治,我等不必多劳。”
秦宣道:“侯爷说得在理。”
莫寒靠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心想父亲也信鬼神之说,那秦宣亦是一般。不然这巷子里头发生了这等事,那秦宣何以不管不顾?原来是有这样一說。
冥思一番,又觉不对,暗思既然那符神之说影响深远,为何面馆里的小二不与自己道一字一句。难不成他根本不知神咒一回事?总之今晚还得去紫麟书斋一趟,誓要将这背后弄鬼之人揪出来不可。
莫寒下定决心,便不再续听。翻过屋头往自己屋子里飞去,落至屋门前推门进去。
躺在榻上,又想这黄金是否当真流失到了后湖巷中。总归疑处太多,讯息过少。只好暂且忍耐,晚间必要去书斋里碰碰运气。
稍会莫云天亲送秦宣回去,同周夫人莫放莫均说了会儿话。周夫人便知他没有要去狩猎的意思,这早已在预料之中。
莫放则气呼呼拍腿离去,莫均禀礼告辞。莫云天却让他在书房候着,莫均遵命。
周夫人自是回房,莫均莫云天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聊了许久。莫寒在榻上卧了一会儿,起来去厨房吩咐将药汤熬好。
这一日平静无波,到了夜幕,莫寒依着先前打算的。去书斋里头,至药香楼寝舍歇着,徐徐候到了子时。还不知会不会有神咒声儿传出,莫寒也不出去察看,只默默等着。
又过了一时,莫寒有些烦躁,以为不会有声儿了,便要出楼回府。
这时忽听得一阵“嗡嗡嘛嘛呀呀”的怪异之声,莫寒大为欣喜,心叹这几日果然没白花功夫,到这书斋里念书也果然有了些成效。
就此出窗细探,脚步微微,循声而走。
听那声儿,与先前所闻有些许差异。许是离得近,更为清晰了而已。瞧那声的出处,果是西面,看来与那夜所来的湖水的方向一致。
莫寒走得稍加快了,心里自是怕那声又戛然而止。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想寻着时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时局变化无常,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何事。
穿过茂竹莲亭,走在白石路上,莫寒越发紧张起来,殊不知前路有何障碍,一颗心直慌个不止。循循探那声的发源之地,这会子果真到了西斋外头的临孜湖边。
那声儿恍恍惚惚,忽快忽慢,忽有忽无。莫寒蹲下身子,贴紧地面,仔细听来,四面感受一下,只觉动面的声力些微强一些。便沿着湖边,往东而行,那声渐渐清晰。
莫寒听得仔细,的确是窸窸窣窣的念咒声,里面混杂着鼓鸣,钟摆,还有木鱼之类。
莫寒心想今夜必要撕开这背后古惑世人的神秘面纱。遂走得快了些,前头即是一片假山假林,乃能人巧匠照着京都西面那座落雁岭打造而成。
入此假山中,犹如身临其境,山壁绿藤密布,衬托着耀眼日色,光怪陆离。然此时却是深夜,自然没有白日那般逼真。到了近处,咒符声近在咫尺之间。
莫寒极为兴奋,扬步迈进山口。映着月光,左右摸索着匍匐前进。没走一会儿,忽听前方有打斗声传来。莫寒加快步子,自一座高石边上偷偷看去。
果不其然,正前方有两人在那里剑拔弩张,一位身形瘦削,却灵巧敏快。另一位虽说肩宽身长,却动作轻缓。然却不紧不慢,从容自若。
莫寒眉头忽皱,定神看去。那身形瘦削之人,使得是一手剑法,但招式花样却这般熟悉。莫寒晃过神来,那人可不就是柳倾城?
她那舍近求远的路数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仿照,看来她也寻到了此处。莫寒暗暗想着,这么看来柳倾城并非奸邪之辈。必是也与自己一般,急于探索这怪声的出处。
这样思着,莫寒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暗感这全书斋总算还有不信鬼神之人存在。这会子比自己先到一步,却被人发现,与那人厮斗起来。
可却渐渐落至下风,莫寒凝住那人,见他并没使开全力,与柳倾城的对战,只轻描淡写随意挥发几招。
柳倾城也无心恋战,起先要与他一决胜负。这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打算寻机脱身。
待自己想要一走了之,那身着黑袍的高手,却不想放她离开。
莫寒瞧着不妙,赶紧赴身过去。
柳倾城被那黑袍一掌挥翻在地,捂着胸口。正当手足无措之时,而那黑袍掌中集有黑气,意欲打向柳倾城。
柳倾城唬得闭上眼睛,只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却忽觉自己被人抱住,睁眼一看。眼前是稍显瘦窄的胸膛,却能使人安心。
再转头向周围看去,俱是模糊不清的视野。许是莫寒移速过快,致使柳倾城几乎看不清周边物体。莫寒带她飞到一处高石墩上,双眼紧紧盯着那黑袍。
黑袍眼眸显出异芒,暗想这人如何能从自己手下救出人来。自然不甚服气,连赶着飞将过来,又使开掌力。
莫寒急忙携上柳倾城闪到左旁梅树上,只见石墩被击成两半儿。柳倾城痴痴望着那碎石,惊想若是自己被掌气所击,该会是何等一般情形?
转眼看着这位陌生人,见他抱着自己左闪右避。将黑袍人的掌气统统避掉,其实力更是不可限量,自己此时浑身难受,只觉胸口烫热,即要裂开一番。
可纵然被恩人所救,却是不能连累于他。那黑袍步步紧逼,自己定要振作起来。遂朝莫寒道:“多谢高人相救,但我不能害了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足够应付...”
莫寒见她有气无力地硬撑着,很想对她说些安慰之语。自己的身份不能曝露,哪怕是声音都不行。而那黑袍越发地近了,莫寒只要尽快逃离此地,所以一心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可黑袍动作讯快,飞至莫寒身前,一掌前劈。莫寒急急闪过,暗使浮身心决,身子灵动无比。黑袍掌气不论如何猛烈,莫寒总能速速避开,这让黑袍甚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