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几个钟头,屋子忽地开了,靠在门边打睡的小淑歪倒在地,就地起身,朝庄学究作揖道:“学究恕罪,小淑睡着了,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庄学究冷道:“你家公子情况很糟糕,不过老朽已帮他行了针,可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你即刻去贵府通知莫侯爷,明日一早将寒公子带回家去休养,短期内不可再入紫麟书斋上学。待会儿老朽拟一份药方,交给你带回去,再给你们府里派个药童。抓药之类的活儿,就交给他好了。”
小淑连声道谢,庄学究去拟方子,小淑去屋内瞧莫寒。
见莫寒依旧脆弱面颊,满脸苍白。只在那里滴泪,为他将被褥往上盖了些许,以抵御寒冷。
窗外柳倾城听到庄学究的一席话,心中有了数,知道莫寒无甚大碍。
遂跳下楼墙,回去休憩了。
庄学究拟好药方,走到屋内,递给小淑。
又吩咐一个药童,跟着小淑一起出了书斋,连夜赶去上骏府。
门口小厮识出了小淑的样貌,忙请她们进来,小淑朝他急道:“快些通知老爷夫人,公子受了大病,得准备车辆,明日一早接公子回来。这是药方,提前去药铺里抓齐药材。”
又看向身边的药童,冲他道:“你就留在这里。”
那药童蛮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淑又冲小厮道:“这人是庄学究给的,你们有甚么方子上面不明白的,熬制方法不清晰的,都可以问他,吩咐他帮你们抓药也可以。”
小厮点了好几下脑袋,小淑将人交给他,遂速速折返回斋了。
小厮见他走了,将药童领进府里,一面将此事通报给管家。
管家得知了,才派人通知莫云天与周夫人。
紫麟书斋内,小淑急匆匆回至药香楼,本是要去莫寒屋里瞧看的,那庄学究直接和她说:“寒公子最少也得明日才能醒来,你且让他在屋里寐了罢。明日一早你记得将熬制好的汤药再热上一热,然后端给他服下。之后你们府里派人来接他回去就是,随后老朽也跟过去,同你家侯爷夫人嘱咐几句。”
小淑一一答应着,没法子,只好回去睡了。
竖日天明,莫府大门早早停有一辆銮凤马车,周夫人整衣上去。莫放骑马在前领路,莫均莫云天因公务繁忙,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车后有小厮丫鬟们跟着,一行人踏街而走,到得紫麟书斋前,女婢扶周夫人下车。
莫放下了马,随在周夫人身后。只见周夫人甚是急躁,步履极是匆快,莫放在旁边安慰道:“母亲,不必这样急,寒弟一定没事的。”
周夫人急道:“有没有事也得亲自看过才知道,此次都惊动了庄学究,看来不是小事。我早就说过,不能将寒儿就这么放在紫麟书斋中,你二哥偏生不听,这下好了罢。符咒之夜出了事,多不吉利!我要速速地前去,将寒儿接回来...”
周夫人一路碎碎叨叨个不停,莫放也不敢多插一句嘴,也插不上活儿,只诺诺点着头。
门口兵卫知道她二人的身份,自不敢拦阻。书斋内的学子皆投目远望,上骏府里的侯爷夫人竟会光临书斋,也算头一遭见,各个自觉新鲜。
而药香楼内,小淑一早候在门边儿,想等到莫寒醒来,可一直未见动静。忍不住推门而入,走到榻边,见莫寒躺在榻上,不过脸色已然红润了很多,不似昨晚那样虚弱。
小淑稍加宽心,正要出去先将汤药备好,却见周夫人与莫放正上阶走来。小淑忙过去迎接,待他们上得二楼来,立马跪下哭道:“夫人恕罪....小淑没能照顾好公子!”
然周夫人好似并没理她,经过她的身边儿,直往楼内走。莫放跟在后头,朝她说了一句:“快起来罢,为夫人带路。”
小淑才自起身,但深知夫人十分生气不满,由此更为自责。见周夫人走在前面,忙跟了上去,将她带进莫寒屋子里。
周夫人一进去,当即快走到榻沿边儿,见莫寒枯瘦脸畔,便更为伤心。抹着泪出到门外,朝小淑急道:“寒儿到底怎么了?你给我从头到尾说一遍!”
小淑哭着道:“昨天夜里,小淑回到房里,正要去点灯,却突然碰到一物。小淑蹲下身子细看,就看到了公子躺在地上!”
周夫人喝道:“胡说!寒儿如何会躺在你的房里?你说清楚点!”
小淑跪下道:“夫人饶命,小淑也不知道呀!公子吃完饭就出去了,然后就再没回来过,小淑也不知为何会在自己的房中发现她的!”
周夫人再自吼道:“你这小妮子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为甚么?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不仅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要时时刻刻掌握他的行踪。你看看你都做了甚么?连寒儿甚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要是寒儿有个大碍,你就完了!”
一句话将小淑唬得失魂落魄,见周夫人转身进屋,小淑两颗眼眸浸出珠子般大的泪点,站在原处,久久不能平复。
莫放见她如此,于心不忍,遂过来安慰道:“夫人正在气头上,有些话你别放进心里。”
小淑含着泪哽咽道:“都是小淑的错. ..都是小淑的错....”
莫放见她如此自责,只叹着粗气,复走进屋子内。只见周夫人仍旧坐在莫寒的榻沿上,静静地瞧着莫寒。
稍后庄学究走了过来,莫放在桌子边儿坐着,见到庄学究在外头,忙走到周夫人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周夫人回头一看,立马站起身来,与莫放一道走出门外。
莫放将屋门闭上,向庄学究施了一礼,周夫人急着道:“多谢学究倾力相救,学究啊,我家莫寒这是怎么了?”
庄学究道:“公子寒气受体,致使脏腑遭损,又不能及时服药医治。情况愈加糟糕,老朽已将他的寒气暂且压制,短期内他不会有事。夫人要将他带回府中,好生调养休息,不可再劳心伤神,不可再受寒风,不可吃辛辣菜肴。总之要少劳多休,老朽过两日再去贵府替公子把脉,顺带开几剂药方子。”
周夫人哭着道:“学究辛苦,先前寒儿的病症就时有发生,这孩子自小就这样。这些年在外头受良师医治,才没有丢了性命。回来后也几次有些轻微的症状,却没有今日这般的昏昏不醒。只可惜十年前没遇着学究,不然哪能到得如今这样的田地?寒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得先生的照顾,日后还得劳烦学究多加费心才是。”
庄学究笑着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贵公子的这等病情,倘若十年前老朽在京城,也难保能药到病除。此次公子能够安然无恙,其实并非老朽的功劳,而是先前医治公子的高人,早已有了妥善的处理。从公子的脉象来看,那位高人的医术,只怕老朽难以望其项背。”
周夫人道:“看来是老妇孤陋寡闻了。”
庄学究道:“我看这时候,寒公子也快醒了,夫人可移步偏厅,饮几杯茶可好?”
周夫人道:“多谢学究。”
再朝小淑冷道:“寒儿若醒了,你过来通知我。”
小淑怯怯领命,随后去屋里候着。
周夫人与学究去了偏厅,莫放百无聊赖,也不想随他们一道,便去楼外溜达。想着自己虽是自小长在京城,因不爱读书,故不曾进过这书斋,趁此机会也好到处走走瞧瞧。
到得楼外,莫放瞧着这书斋内来来往往的学子佳人,特别是佳人,个个窈窕多姿,甚是磨人。莫放不由得更为喜欢这里了,那些女学生见到莫放,知道他是上骏府家的三公子,不由得朝这里多看了几眼。
但远远没有像瞧莫寒那样热忱,只因莫寒长得一股自然英俊的面庞,行为举止自带一股迷人的气质。而莫放长得粗犷壮硕,比之莫寒却是差了许远。故而那些女学生虽多看了几眼,也仅仅是几眼而已。
而仅是那几眼,却让莫放情难自已,他很想同一位女子说话儿。可碍于自身一股子的威严气势,又兼尊贵无比的身份,自不会如此主动。
这般纠结难堪,直到瞧见一位。莫放终于沦陷了,那女子生得脂若凝霜,肤白如画,行步似仙,面淡仿冰,却直直勾着莫放的数道魂灵。
莫放忍不住,朝那女子轻唤了一声:“姑娘。”
众人闻声回头,一个个盯着莫放看。莫放不知何故,更是不知他所垂青的女子却是那柳倾城。
而在众学子的眼里,柳倾城已与莫寒相谈甚欢。这时候莫寒的兄长莫放却向她打了招呼,自然引得众人瞩目。
莫放在京城里向来放诞无礼,但在书斋里深知此乃书香之所,故而有所收敛。这时被众人注视,很想说一句:“看什么看!小心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然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