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洎渊在龙椅之上侃侃聊笑,也不着急询问正事,因为他心里有数,自会有大臣开口。
果然,那名想要给楚立一个下马威的武将退下之后,一位须发染霜,面目慈祥的大臣从行列之中走了出来。他先是向前两步,向牧洎渊拱手行一礼,随后走近楚立两步,侧着目光打量了一番楚立,一脸的平静,也不知对楚立是一种怎样的看法。
“我东末国向来与荣国交好,此次贵国兴兵压境,一路上杀我子民,夺我城池,难道这就是贵国的大国风范吗?”。
这种打算一开始便站在道德至高点的开场白仿佛让他有些洋洋得意,他露出轻蔑的笑容,瞥了一眼楚立,甚至都不愿意再正眼瞧楚立。
他一副学贯古今的老夫子派头,实在不屑与楚立这个看上去稚嫩的毛头小子多做争辩,仿佛楚立的出现就预示了荣国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一样。
楚立嗤笑一声,环顾一眼众人,拱手称赞道:“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这的确就是我荣国的大国做派”。
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竟一时间挑不出他这句话的毛病来。
那位年迈的大臣惊愕得皱松的下巴一垮,枯槁的面容火烧般红烫起来,一脸尬色。
“难道贵国就是这般蛮不讲理,恃强凌弱吗?”。
“呵呵......恃强凌弱倒也不算,虽然我们的确很强大,你们......也确实很弱。至于蛮不讲理嘛,东末国的毒面杀手意图行刺我们的皇帝陛下,此等冒犯之大罪,的确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发话了,要灭了你东末国”。
楚立悠悠地乱说一通,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荣国皇帝抹黑。
他说完之后也不想再跟这帮本就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老家伙废话,挑眉面带邪笑地注视着牧洎渊。
对于牧洎渊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楚立心里很是不爽。
听见楚立云淡风轻地说要灭了东末国,牧洎渊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安逸微笑的样子,毒辣辣的眼睛里却散发出恶狠狠的目光。
“哼,真是大言不惭”。
牧洎渊轻蔑地细声低语一声。
他心里还期盼着只要北魏的援军一到,锦城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想来这场战争的胜负还尚未可知呢。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吗?”。
听见牧洎渊终于开口了,楚立鄙夷地冷笑一声,想要恐吓一下他。
牧洎渊霎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苦笑一声,保持沉默。
“那楚立就告辞了,等到东末城破国亡之时,你自然就会相信了”。
说着楚立抱手行一礼,便要起步离开。
“等等”,牧洎渊皱了皱眉,抬手至空中阻止楚立离去,“那你不是白来一趟了吗?说吧,什么条件你们才答应议和”。
楚立缓缓转过身,唇角微斜,眯起黑幽幽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牧洎渊: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眼光在众大臣之间来回流转,与楚立之间的谈判仿佛是被逼的一样。
楚立紧咬一会儿牙,心中恨意渐浓,认定了牧洎渊残暴无情的形象。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左右一摆,冷冷说道:“别误会,我来不是与你们议和的,而是来劝降的,只要你俯首称臣,陛下或许可以封你做个王爷,到时也可偏安一隅”。
“岂有此理,我让你在这里口出狂言”。
一堆武将看不惯楚立的嚣张气焰,纷纷围堵上来,忿然作色,瞪着楚立。
楚立右手扶刀柄,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
“退下”。
牧洎渊威严呵斥一句。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牧洎渊,察觉到他一脸无奈,睁圆了眼睛,鼻翼微张,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过后,最后落在楚立的身上。
他注视着楚立,怒火渐散,陡然微眯着眼睛,仿佛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
牧洎渊徐徐低下头颅,沉思良久,方才抬眼缓缓说道:“众卿且先退下,朕要与荣国使者单独谈谈”。
众大臣忽地哑言失色,一个接一个地注视牧洎渊一会儿,揣摩他心里面的打算。
牧洎渊见众臣一脸茫然,脸色陡然变得极为凝重,他板着张脸,目光聚精,在空中挥了挥手,再一次示意众人退出殿外。
众人无奈,低头嗟叹一声,随后又怒形于色地瞅了一眼楚立,伴着一阵混杂的脚步声,大殿很快便只剩下楚立与牧洎渊两人。
楚立面带轻松笑意注视着牧洎渊,他心里明白,牧洎渊之所以敢与全副武装的自己独处,就是仗着自己武道修为极高。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暗暗冷道:不管你今天是什么牛鬼蛇神,咱俩只有一个人能从这殿中出去。
“朕看你很面善,像是故人之子”。
楚立眼中异色忽闪,没有想到牧洎渊竟然这么开门见山,也没有想到他能看穿自己身份的一些蛛丝马迹。
“哦......是吗?那你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故人的事?”。
通过楚立无礼的言辞,牧洎渊似乎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他根本就不是来议和的,反倒像是来报仇的。
牧洎渊光泽明丽的脸上挂满了不解与困惑。他忽地又挑起右边眉头,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来报仇的?”
楚立冷哼一声,也不管牧洎渊是否看出了自己此行的意图,将腰间黑布包裹的长剑取出,一层一层地褪去黑布,明闪闪的剑刃即使没有亮光的照射,也凸显出一种明艳的色泽。
“皎月刃?”。
牧洎渊惊慌地站起身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来”。
“你到底是谁?”。
牧洎渊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大声怒吼,浓郁盛然的愧色将他心中仅有的一丝怒色遮掩完全。
楚立嗤笑一声,无比寒冷的犀利眼光在牧洎渊的身上一掠而过,他冷冷地说道:“当年为了得到如今的荣国皇帝的支持,坐上东末国的皇位,你联合其它三国一起屠了兖州城,如今还认得出我手上的这把剑刃,真是难得啊”。
说着,楚立晃了晃手中的剑刃,在牧洎渊的眼前左右把玩了一会儿。
“你果然是来报仇的”,牧洎渊脸色惊色未定,故作轻松地又重新在龙椅上坐下,“你和当年的鹿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我像故人之子吗?那你就下去问问故人我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