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真相让楚立一下子慌了神,六神无主的他在街道上晃荡了很久,火辣辣的太阳热得他身上不停冒汗,很快全身就湿哒哒的。
刺眼的阳光一次次从他眼前闪过,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恢复一点理智。
想到方才慕容诗晨以泪洗面的样子,楚立内心的道德理念突然崩塌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了报仇杀了慕容铁到底是对是错。
但是这种无谓的迷茫是转瞬即逝的,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够安抚他现在的茫然情绪。
当他如往常一般进入云府之后,赫然感到了一点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云信的房间,却不料自己的行踪早已被师傅洞察。
“朔儿”。隔着房门,云信淡淡叫唤一声。
楚立推开房门进入屋内,看到师傅一脸平静从容的样子,他的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似乎也得到了一丝宁静。
“出什么事了?”。
云信一眼就看穿了楚立情绪上的波动。
楚立将自己的事先放一边,警惕地问道:“师傅,府内还有其他人吗?”。
云信浅然一笑,道:“你大师兄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立一扫心头阴霾,展颜一笑,问道:“那他在哪儿?”。
此时,云信脸色一暗,往旁边的房间指了指。
楚立难掩脸上欢容,扭头一看,云信便知晓了他的心思,于是微微点头示意。得到师傅的同意后,楚立快步来到隔壁的房间。
他抬手刚要敲门,一位面容姣好,气质华贵的女子抢先打开了房门。
楚立有些木然地望着她,只见她嫣然一笑,让楚立觉得亲近平和许多。
楚立正纳闷之际,便听见屋内一把憔悴的声音唤道:“师弟”。
“墨师兄”。楚立语带欢喜地轻唤一声,在那女子的指引下进了房间。
他突然发现墨归尘脸色苍白,很是憔悴地躺在床上,顿时惊忧万分,一个箭步蹿到墨归尘身边,殷切关心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墨归尘泛白的双唇微微蠕动,轻咳了两声,徐徐道:“受了点伤,不碍事”。
楚立一把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体内气息之薄弱,看来是伤得不轻,见他仍旧勉强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强颜欢笑,楚立心头一酸,猛然想起了师傅之前说过的话。
墨归尘应是处理自己的事时受的伤。
这时,那名身着缟素的女子手里端着一杯茶递到楚立身前,柔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楚立疑虑不解地接过茶杯,看了一眼墨归尘。
当发现了他们俩目光相接时的眼神之后,楚立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定是墨归尘寻找了十年的那人。
楚立打心底替墨归尘感到高兴,同时心怀感激地看了一眼她,因为她,墨归尘才重新开口说话。
虚弱的墨归尘调整了一下呼吸,颤声介绍道:“她叫厉轻”。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厉轻,满眼温柔地刚要介绍楚立,却被厉轻抢先了一步说道:“楚立,你的小师弟对不对?”。
墨归尘轻轻点点头,楚立也朗声一笑。
厉轻。
应该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红素轻了,她柔情似水地看了一眼墨归尘,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红素轻已经死了,以后自己就是厉轻。
三人闲谈了一会儿,墨归尘突然皱紧眉头,询问道:“师弟,你来找师傅,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立脸色一暗,俄尔赶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事,我就是想师傅了,所以过来看看”。
语罢,他又看一眼厉轻,起身说道:“师兄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墨归尘有些担心地点了点头,目送楚立离开。
回到云信的房间,楚立脸上忧色更甚。
“朔儿,你怎么了?”。
“师傅,我想加快计划,想办法立马杀了皇帝”。
云信闻言一惊,眯着眼细细斟酌楚立脸上的变化。
楚立接着说道:“没有傅衡在他身边,我一定能找到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到时候,我便一剑刺死他”。
云信摆了摆手:“不妥,且不论那个隐藏在宫中的高手,单打独斗,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楚立惊讶地望着云信。
“难道他还会武功?”。
“谋朝篡位之前,他可是楚国大将军,南征北讨,久经沙场,以你的修为,一时间未必制得住他”。
楚立皱紧了眉头,一脸幽怨地盯着云信,语带不满地说道:“师傅以前怎么没提过?”。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让你一个人去皇宫行刺他,你以为他为何敢让你佩剑入宫?”。他白了一眼楚立,言辞凌冽地训斥道。
楚立有些颓废地低头不语。
云信想了想,质问道:“朔儿,你为何突然这么心急要杀了他?是不是有什么变故,还是你有了什么危险?”。
楚立噎泣两声,声音变得沙哑:“师傅,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日杀了慕容铁,他的儿女也会来找我寻仇”。
听到这话,云信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楚立为何突然变得这样。
“是慕容诗晨还是慕容君傲来找你了?”。云信凛声问道。
楚立讶异地抬头看着他:“师傅知道他们?”。
“为师还知道你后来让尘儿将慕容铁的头颅送回了北燕慕容府”。
云信的言辞间透露出对楚立的不满。
他挪了挪身,将身前棋盘上的棋子都收起来,瞥了一眼楚立,又厉色道:“杀人填命,天公地道,慕容铁作了恶,他就该死,你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他的儿女为何找你寻仇?”。
楚立赫然发现这个争论是一个无止境的死循环,他感到有些委屈地长叹一声,不再与云信争执。
滑溜溜硬邦邦的棋子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的咯咯咚咚声让楚立心烦意乱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云信看着心浮气躁的楚立,在棋盘上敲了敲,将他从失魂落魄之中拉拽回来。他摆了摆手,示意楚立坐下,随后正色道:“既然你来了,我们是得计划计划应该怎么杀了那个乱臣贼子”。
楚立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安地看了师傅一眼,走上前替他将茶杯斟满,然后才缓缓回到椅子上坐下。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把清脆干净的声音:“师傅,是否需要奉茶?”。
云信低头瞥了一眼满溢而出的茶杯,轻咳两声,也不回答,只是给了楚立一个眼神。
楚立思忖片刻,立即会意大声答道:“茶水够,不用了”。
云信端起茶杯小啜了两口,啧啧声地沉吟片刻,在某一瞬间,楚立竟然从师傅的脸上读出了一缕忽闪而过的愧疚之色。他再扭头看了一眼房门,一道隐约的倩影徐徐离开。
楚立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