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际,一阵微弱痛感唤回了楚立的心神,他陡然嘶的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却瞧见林筱琳轻咬着嘴唇,皙白的两颊竟紧张得冒出薄汗来。
替楚立处理完了伤口之后,林筱琳突然怔住,水汪汪的眼眸注视了楚立一会儿,突然蒙上了一层雾色。
她抽了抽鼻子,须臾,几颗滚烫的泪珠啪啪声地掉在楚立的手上。
楚立心头一紧,忙关切道:“琳儿,怎么了?危险已经解除了,你还伤心什么?”。
说着,他怜惜地将她搂入怀中,温柔地在她的肩上轻轻拍打着。
“楚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你的灾星啊?每一次和我在一起,你都会受伤,在荆州是这样,并州是这样,到了京城还是这样”。
楚立闻言苦笑一声,温柔安慰道:“傻瓜,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会是我的灾星呢?你是我此生的幸运,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才重拾了对这个世界的信心,也是因为你,我的生命才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意义”。
听到楚立这么暖心的话,林筱琳的身子抽动了几下,在楚立怀中稍稍蠕动,抬起头,唇角浅笑,略藏羞色地问道:“楚大哥,我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楚立宠溺地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嗯,没有什么比你还重要”。
听到这话,林筱琳喜不自胜地抿了抿嘴唇,俄尔眉间又闪过一丝异色,她双眸微眯,左右顾盼一番,像是在思考一些极为重要的问题,片刻过后,她红唇微启,贝齿隐现,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望见楚立脸上的欢容之后,她又合上了嘴唇,只是微微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里潜藏了一丝心疼楚立的忧伤。
“奚先生说得对,我们赶紧回去吧”。楚立建议道,随后他将乌刀回鞘,与林筱琳快步下山去。
一路上,果然如他所料,山庄的护卫与侍从都已毙命,想必明日皇上就会下旨让他彻查此事。
楚立边走边思索着要不要将自己参与此事的事实说出来。虽然宗固南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但是他背后的主谋仍旧没有浮出水面,斟酌再三,楚立决定对于自己今晚的遭遇先闭口不言。
来到山脚,两人的马都不见了,却意外发现不远处有一匹马的缰绳被绑在树上,楚立四处瞧了瞧,心想这地方鬼影都不多见,于是便做主“征用”了这匹马。
他哪里知道,这马是顾华轩特地留给他的。
兴盛前来,败兴而归,林筱琳没了来时的欢愉劲,她偎依在楚立的怀中,秋水般的眸子不停地眨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映着皎白的月光,面容更显落寞。
犹豫再三,她决定还是将藏在心里的事告诉楚立。
轻咳了两声之后,她将身子往后靠,离楚立的胸膛更紧密一些,阵阵夜风微寒,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楚大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林筱琳突然说道。
楚立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今晚遇刺的事情,被她这么一打断,于是好奇问道:“什么事?”。
林筱琳停顿了片刻过后方才徐徐道:“是关于年伯的”。
“年伯?”。楚立嘀咕一声,心中的疑惑更为浓烈。
“年伯死了”。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过后,林筱琳语带悲伤地说道。
听到这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楚立身子一僵,勒住缰绳,顿时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
林筱琳自然了解他内心的悲恸与伤心,她轻轻握住楚立颤抖不止的双手,轻轻地揉了揉又搓了搓,希望借此能给他冰寒的内心送去一丝温暖。
此时的楚立已经无法考虑是否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问题。
他微微低头,脑袋埋在林筱琳的发间,小声地噎泣起来,年伯对他来说是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了,在他的身上,楚立至少还能找回幼时的记忆,这样,他仿佛还能回忆起母亲当时的模样。
如今,他也离开自己了。
楚立的泣声变得越来越大,林筱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将他的双臂抱在怀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楚立的情绪渐渐平复,他微微夹了夹马腹,镇定问道:“他是怎么死的?”,突然,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解释一下,“年伯是个很好的人,当时我初入王府,他给了我很多的照顾,所以听到他的死讯,我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我看得出,所以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林筱琳突然怔住片刻,随即接着说道:“我也是听哥哥说的,他离开王府前特地来找过我,还向我询问关于你的事情”,说到这儿,林筱琳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楚立身子又猛烈抽搐了一下,痛苦地哽咽一声,“所以我觉得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后来,听说他去了兖州,哥哥说他是被人暗中杀害的”。林筱琳缓言答道。
听到年伯是被人暗中杀害,楚立突然恢复了理智,他握紧缰绳,驱马徐徐前进,脑子里却在盘算着一些东西。
“父亲把他埋在了兖州,那里是他的故土,是他的家,也是......也是当年他与叶朔生活的地方”。
听到叶朔的名字,楚立不禁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之后,他故作好奇地问道:“叶朔是谁?”。
他仍旧相信林筱琳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年伯的事只是她看出了他与自己关系不一般,所以才告诉自己的。
林筱琳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他是我另一位哥哥,对我很好很好的兄长”。
“喔,是吗?”。
林筱琳突然又握住楚立握缰绳的手,低声细语:“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好,因为有你,他过得很好。
楚立在心里答道。
绕过城外驿站,凭借公主的令牌,楚立护送林筱琳连夜进了城,当他们回到世子府的时候,林越先是一脸责备的神色,随后又变成一脸忧色。
他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楚立,当着林筱琳的面也不多说什么,楚立再一次请求林越替自己转达对奚仲子的谢意之后,便离开了世子府。
......
既然楚立并无性命之忧,顾华轩就先解决他觉得更加重要的事情。
从他们的谈话之中,顾华轩得知两位决斗高手的身份,心知宗固南打算对楚立不利,在他下山以后,顾华轩便一路尾随。
顾华轩跟着他刚离开身后人的视线,便瞧见宗固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狼狈逃窜,顾华轩本想趁他伤重夺他性命永绝后患,但是想了想,决定跟着他找到幕后主谋之后再动手。
幸亏顾华轩的脚力不俗,这才一路上没有被他发现,来到城外驿站,城门早已关闭,自然无法入城。宗固南故作无恙地投了一间客栈,顾华轩监视了他一晚上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前来与他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