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所面临的艰难抉择,撤兵的慕容克自然也十分了解,相比之下,他的处境要好得多,毕竟他回临易救驾之后,还可重整旗鼓,再出兵平叛逆军。
慕容克的撤离只能说是错过了一个好的一战便可定乾坤的战机罢了,而封炎却不同,他所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是站在生和死的边缘。
相较之下,据守弃阳城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储存一定的实力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自负的慕容克认定封炎不敢从背后偷袭,于是全速轻装往临易开拔,除了三日的粮草之外,其余的粮草都押后慢行。
守城一役过后,耒历军损兵折将亦是非常严重,漠城军重整后还有十余万的兵力,而耒历军只剩不到五万的兵力。
出了城后,若是被慕容克事先察觉,又或是漠城军的退兵根本就是一个诱敌深入的陷阱,那耒历军将会万劫不复。
迟了两个时辰出兵,耒历军要想追上漠城军,定是要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好在耒历军是即刻求战,而漠城军赶路之余还要留存实力等回到临易之后还要作战,所以速度上,耒历军自是要占优的。
可是在封炎的眼中,这样的速度还是不够的,他决定放手一搏,背水一战的封炎当即下令全军所有辎重都留给两个卫队在后押送,其余士兵皆轻装上阵,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漠城军。
既然决定了出城追击,封炎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即使消失了许久的楚立没有率援军出现,他也要凭一己之力拖住慕容克,给垣城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若是垣城军能先一步攻下临易,即使耒历军全军覆没,或许安阳王府还有希望。
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与时间赛跑,谁的决心够大,敢于豁出全部,谁就最有可能赢得这场赛跑。
寅时的尾巴刚要走远,耒历军便赶上了押后运送粮草的漠城军。
斗志昂扬的耒历军毫不费力便吞噬了这一小支运粮的军队,同时,截断了慕容克后方补给的粮草让封炎陡然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他派出了一支由军中最为精锐的士兵组成的小队骑快马从小道直奔临易,目的是为了告诉马毅,即使慕容克赶回了临易,他的十万大军也只有三日的粮草。
与此同时,他又留下一小队士兵将截获的粮草运往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目的是为了防止待会儿与慕容克血战之后,这批粮草又被他失而复得。
截断了慕容克的后方粮草也排除了慕容克佯装退兵故布疑阵的可能性,同时也说明临易城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他才无奈之下全速撤兵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正在往有利于耒历军的方向发展,唯一不幸的是漠城军的运粮小队逃走了几人,他们往前逃去向慕容克禀告后方发生的横祸。
于是,封炎笃定慕容克得知后会调转方向向自己进攻,那耒历军也无需再全速往前追击,命令士兵原地休整片刻过后,布好御敌大阵,以逸待劳。
在离开弃阳城的时候,他便派人前往兖州去找楚立寻求支援。
如今他能做的所有一切他都做了,就看楚立的援军能否及时赶来了。
果然如封炎预想的那样,逃走的士兵向慕容克禀报了后方的事情之后,慕容克登时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他既庆幸封炎竟然率领耒历军前来送死,又忧虑临易城的危险局势。
就在方才,他又遇到了临易城方向来的传旨探子,北燕王见他迟迟不归,又颁下一道圣旨。
见慕容克陷入一番挣扎之中,他身旁的副将建议道:“若非皇城局势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陛下是不会连颁十道圣旨令都尉回临易的,都尉,末将以为我们应该暂且不去理会后方的追兵,全速赶回临易救驾才是”。
慕容克心里想的是回头先剿灭耒历军,这位副将的话自是让他心中不快,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表现出自己打算先不理会临易皇城的想法。
于是,他向身旁另一位将领使了个眼色,对方即刻心领神会地出声建议慕容克回头先剿灭叛军。
这时,其余的将领通过这位将领的进言也都明白了慕容克内心的想法,遂纷纷附和起来。
慕容克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立即往左后方扯了几下缰绳,马儿旋即调转了前进的方向。
“众将士听令,全力进攻,在最短的时间内扫灭叛军,然后回临易救驾”。
慕容克的副将吼声吩咐了一句之后,十万大军尘土滚滚地转头奔去。
离封炎下令停进休整过去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在这片还算宽敞的空地上,封炎决定和慕容克决一死战。
前方漠城军的士兵前进而来的脚步声,马蹄声愈发响亮,震耳欲聋,地面都要随之上下震摇摆动一二。
在官道旁一块宽敞空地后的密林之中,虽然枯木之上枝叶凋零,却还是能够给耒历军一些遮掩。
所有的耒历军将士都心知肚明,这将会是一场恶战,敌军之兵力两倍于我军有余,若是没有援军前来支援,他们极有可能会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然而,有封炎方才慷慨激昂的激励动员,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死能替安阳王府的生争取一线生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慕容家军,是慕容铁手下的兵,在战场上的厮杀正义与否取决于给他们发号施令的是否是慕容铁或是他的后人,这就足够了。
映着银霜色的月光,前方若隐若现的火光渐变渐近,最后渐渐照亮了周围整片区域。
来到这片密林,漠城军的行进也渐渐缓慢下来。火光照射在漠城军的将士脸上,照出的是如同狩猎羔羊的野兽面孔,他们眼中冒着微弱的火光,面容狰狞,杀气腾腾。
待他们徐徐走近耒历军设伏的区域时,只听见一声似是非常响亮实则在众人耳中却细如蚊蝇的命令发出,无数支暗箭从茂密的丛林中飞出,在漠城军将士手中火把的映照下,银白的箭头登时染上了一层血色。
起初,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之箭阵让猝不及防的漠城军死伤不少。
可是当他们发现了耒历埋伏的位置之后,前排的漠城军士兵们举起手中坚固的盾牌挡在身前,这暗箭的威力就大大地减弱不少。
与此同时,漠城军顶着盾牌,在一名副将的大声命令下,缓步向耒历军逼近。
片刻过后,当他们离耒历军设下的第二个陷阱愈发地深入之后,耒历军所隐藏的地方陡时亮起了一片火光,起初,漠城军以为对方要和自己拼死一战了,可是不一会儿,一阵如红火流星般的箭雨逆着微风自空中袭来。
夜风虽冷,却也只是吹灭了几支带火的箭矢。
无数支箭与金属盾牌碰撞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然后纷纷跌落在地。
就在漠城军众将士为自己的盾阵沾沾自喜之际,殊不知带着火苗的箭矢跌落在地,点燃了地上的沾了火油的枯枝烂叶,一时间,只见一条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周围蹿去,不一会儿,漠城军的脚下便燃起了一片火海。
听着漠城军士兵们发出惨烈痛苦的哀嚎声,在后方端坐于鞍背之上的慕容克将手中的水袋猛地摔砸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朗声命令道:“骑兵营,给我上”。
火攻之势虽短暂地阻隔了漠城军的进攻,但在寒冷的冬天,凛冽的寒风如暗夜幽灵一般无处不在,所以漠城军并无太大的伤亡,可是被烈火焚烧的漠城军士兵临死前发出的呼天抢地的哀嚎声令漠城军士气大损。
慕容克只好下令骑兵营出阵,先是亲手解脱了在火海挣扎的士兵,然后向耒历军疾速冲来,既是扰乱耒历军的部署,也是为了探查耒历军后面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