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中殿,已经快到午时。
殿内,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沅子凌走进殿内,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啃,一个上午过去,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见到沅子凌进来,众人窃窃私语。
沅子凌边啃水果,边在人群中寻找顾灏。
并不是因为有多想见到顾灏,只是偌大的皇宫里,就只认识他,加上这宫里危机四起,多一个人互相照顾比较安全。
没寻到顾灏的身影,反而是陆知从眼前,一闪而过。
沅子凌,想了想,跟了上去。
陆知神色慌张地走进了一个角落,沅子凌偷偷跟在后面,躲在墙角,探头张望。
发现顾灏正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再细看,女子长得水灵动人,精致的五官犹如精雕细刻的工艺品,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样子。
“渍,假正经,原来跟意中人偷偷在此厮混。”沅子凌翻了个白眼。
只见,女子靠近顾灏,刚要拥抱顾灏,他立马后退了两步。
女子尴尬地收回了双手,再抬手,用手帕按了按滴落下来的泪珠,娇滴滴对顾灏说:“灏哥哥,是不是还在怪兰儿?”
“二皇嫂,如今我们叔嫂之辈,以前的事,本王早就忘了。”
顾灏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伫立在阳光之中。
盛若兰的眼泪像大豆似的往下掉,微微嘟起嘴唇,娇嗔地说:“我不要你叫我二皇嫂,我喜欢听你叫我兰儿。”
沅子凌一听,差点连从二十二世纪带来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果然,白莲花,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而是经久不衰的叠加。
“呵,真是人贱则无敌,还叫兰儿。”
沅子凌最见不得就是白莲花,所以她没有忍住,从墙角走了出来。
顾灏和陆知面面向觎,神色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反倒盛若兰,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的,还对沅子凌诧然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沅子凌瞟了眼顾灏,勾起唇角说:“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捉奸的,不过是想出来看看你的兰儿唱戏罢了。”
盛若兰脸上终于泛起了怒意,但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又换上淡淡的微笑。
“沅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沅大小姐?嗯,我也觉得这个称呼比较适合我,总比那个顾王妃,好听。”
沅子凌眼角余光看到顾灏脸色沉了下来,她得意扬了扬嘴角。
忽然,沅子凌的记忆里,关于盛若兰的片段涌现出来。
当年顾灏带兵围攻东国将军府,就是因为沅子凌抓了盛若兰,他是为了救盛若兰才丢了皇位。
沅子凌冷笑了下,对顾灏说:“顾王,真是重情重义,为了这个女人,搭上了前程,敬你是条汉子。”
顾灏眸光一紧,愤怒道:“闭嘴!”
沅子凌轻叹了口气,缓缓说:“人家几滴眼泪,你就屁颠屁颠往上赶,那么刻骨铭心,干嘛不娶她做你的顾王妃,哦,不是你不想娶,而是人家不愿意嫁,一个落难失宠的皇子,人家敬而远之。”
盛若兰一听,急了,马上又挤出了几滴眼泪,对顾灏说:“不是的,灏哥哥,她胡说。”
沅子凌瞟了眼盛若兰,质问:“坊间都在传,顾灏围堵东国将军府,强抢民女时,你人在哪?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出来澄清,你根本不敢为了这个男人赌一回,当时他已经失宠了,你担心出来澄清会毁了自己的声誉,到时只能与一个落难皇子捆绑在一起。”
沅子凌耸了耸肩,继续说:“其实你自保也没什么错,只是,现在又来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真的让人恶心。”
盛若兰听到沅子凌的分析,内心充满了恐惧,指尖在发凉。
沅子凌回眸一笑,对着顾灏说:“顾王,你可以给我一纸和离书,从此,生死两茫茫,我们互不相欠,你就可以去找你的白月光。”
“哦,还有你”沅子凌指着盛若兰说,“你假如真想嫁给他,我帮你去找怀王要和离书,我觉得怀王会成全你们的。”
盛若兰一听,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沅子凌如此盛气凌人,咄咄相逼。
顾灏内心的愤怒逐渐减少,慢慢归于平静,只是觉得眼前的沅子凌,他好像从未认识。
远远站着的陆知,对刚才沅子凌的分析,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他一直觉得,盛若兰根本配不上顾灏。
沅子凌撇了撇嘴,说:“你们好好考虑,我也得好好琢磨下和离后,应该选哪个王爷比较好,不过只要不是顾王,都可以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沅子凌哼着小曲离开了。
盛若兰看着顾灏,泪水像决堤似的倾泻而下。
她刚欲开口,顾灏便打断了。
“本王从未怪过你,也请二皇嫂以后自重,人多口杂,本王的声誉不太好,以免影响了二皇嫂。”
说完,顾灏带着陆知向殿内走去。
盛若兰,擦了擦眼泪,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恨意。
顾灏快走到殿内时,回头问陆知:“那个女人,刚才是什么意思?她说除了顾王,都可以考虑考虑?”
陆知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顾灏紧紧的攥着拳头,往殿大步流星走去。
入殿后,他四处寻找沅子凌,只见此时沅子凌和楚王坐在角落,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
他磨了磨后牙槽,走过去。
沅子凌远远见到顾灏走过来,故意视而不见,继续和楚王谈论着刚才的案情。
顾灏走到楚王身边,长袍一挥,坐下来,拍了拍楚王的肩膀,说:“四皇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五弟。”楚王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既然顾王来了,那臣妾不打扰你们兄弟相聚。”沅子凌起身,福身行礼,准备离开。
顾灏抓住沅子凌的手腕,说:“怎么,你跟四皇兄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吗?本王一来,就结束了?”
沅子凌瞟了眼顾灏,再看向楚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顾王说笑呢。”
楚王垂眸笑了起来,起身,说:“还是本王走吧,不打扰你们夫妻窃窃私语。”
见楚王走远了,顾灏一把把沅子凌扯下来,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怎么,看上楚王了?”
沅子凌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猜中了,楚王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幽默风趣,最主要,长得比你好看。”
顾灏眸低露出一丝寒芒,他用力地捏了捏沅子凌的手腕,她痛得呻吟起来。
“本王一日未休你,你都是顾王妃,认清自己的身份,别给顾王府丢脸,否则本王,将你千刀万剐。”
沅子凌痛得浑身发抖,却始终不肯求饶,“顾王,我不急,你比较急而已,楚王还未婚配,我有时间慢慢跟你耗,可你却未必了,你的白月光,说不定很快就会怀上别人的孩子,到时,关系可乱了,孩子到底是叫你父王,还是叔叔呀?”
顾灏松开手,骂道:“胡说八道。”
沅子凌以为自己戳到顾灏心里的软肋,他才松开手。
却不知,顾灏心里那些奇怪的滋味并不是因为盛若兰。
就在两人心怀鬼胎时,太后和皇帝在太监和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殿内。
皇后跟随其后。
众人跪地相迎。
太后和皇帝登上正位,皇后伺候在侧。
“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上万岁。”
“众卿平身。”
一轮必备规矩后,皇帝的贴身太监高声喊到:“入席,开宴。”
众人入席,宫人上菜。
歌姬,舞姬,进场。
沅子凌看到舞姬一身纱裙,身姿妙曼,舞姿优美,她拍了拍顾灏,问:“这样的美人,顾王想不想收回家做妾呀?”
顾灏瞟了眼沅子凌,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沅子凌白了眼不作答的顾灏,继续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看这些舞姬,哪个比不上她,眼光放长远点。”
顾灏握着酒杯的手,手背的青筋凸现,他低沉的声音,听得出在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别有完没完的。”
忽然,动听的琴声戛然而止,众人望向乐师,抚琴的乐师已经晕倒在地。
皇帝的贴身太监马上挥了挥手,上来了几个侍卫把晕倒的乐师抬了下来。
太后和皇帝的脸上露出不悦地神色。
盛若兰见状,马上向前禀报:“皇上,太后,臣妾听闻顾王妃,精通乐理,不如请顾王妃弹奏一曲,给皇上,太后助兴。”
沅子凌刚喝的一口水刚好卡在喉咙里,听到盛若兰的话,难以下咽。
“是吗,那不知顾王妃,是否愿意弹奏一曲呢?”皇帝问。
沅子凌马上把那口水咽了下去,她抿了抿唇,说:“臣妾琴技不精,怕污了大家的耳目。”
皇后勾起嘴角,笑着说:“顾王妃,是不愿意为皇上跟太后弹奏?”
沅子凌眼角余光暼到顾灏差点要起身,她马上按住了顾灏,起身,福身行礼,说:“若大家不嫌弃,臣妾不才,就给大家弹奏一曲。”
沅子凌离开座位,移步到乐师的位置。
顾灏扬眉看了盛若兰一眼,眼神里透着满满的鄙夷。
盛若兰不禁悲伤起来,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灏哥哥会以这种眼神看她。
就在众人期待沅子凌出糗时,沅子凌的手指轻轻地在琴弦上跳动起来,琴声悠扬,悦耳,扣人心弦,婉转而不失激昂,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盛若兰面若死灰的盯着沅子凌,她以为沅子凌不懂乐理,才想让她出糗。
顾灏也没想到沅子凌竟然还会抚琴,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沅子凌,竟有点出神。
一曲终,众人意犹未尽。
沅子凌起身,向太后跟皇帝行了个大礼,走回顾灏身边,坐下。
顾灏低声问:“你怎么还会抚琴?”
沅子凌挑了挑眉,说:“我会的多着呢,你没发现而已。”
沅子凌,心想,幸亏她小的时候在妈妈苦心栽培下学过古筝,后来上了医学院,因为压力太大,需要放松,她又捡起了古筝。
现在看来,那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第六章 皇帝问话
寿宴中途,皇帝离席。
半刻,皇帝的贴身太监来到顾灏和沅子凌身边,悄悄传话,皇帝侧殿有请。
在偏殿见到皇帝时,他背对而立,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
顾灏和沅子凌跪在地上,等候皇帝发话。
一盏茶的时间,皇帝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问:“今日在后宫是怎么回事?”
顾灏攥紧拳头,欲开口。
沅子凌抢先一步,她扑通一声,匍匐在地面,带着哭腔说:“皇上,请恕罪,都怪臣妾,是臣妾贪图顾王的美色,一时把控不住,非得缠着他进行鱼水之欢,臣妾与顾郎大婚之日,顾郎便出征塞外,昨夜刚回府又马不停蹄进宫复命,臣妾真的太想顾郎了,才会乱了规矩,在后宫做出荒唐之事,还望皇上恕罪!”
顾灏听完沅子凌这一段肺腑之言,大为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帝。
两人尴尬的扯了扯袖口,沉默不语。
就是气氛凝重之时,殿内屏风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他哈哈大笑了两声,走到皇帝面前,拱手行礼:“见过大皇兄。”
“四弟?你怎么会在这?”皇帝蹙眉问道。
“大皇兄,臣弟为了赶回来给母后祝寿,舟车劳顿的,本以为在此休息会,迷糊中便听到顾王妃如此感性的发言。”
沅子凌抬头对上楚王的目光,脸上感到火辣辣的。
这细微的变化,顾灏尽收眼底,他攥紧拳头,眼里闪烁着愠怒。
“顾王妃,真是性情中人。”楚王移步至二人身后,仔细端详了翻,开口,“大皇兄,五皇弟与五弟媳,毕竟血气方刚,偶尔随性而为,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这是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事,还不如早点放他们回府,该干嘛干嘛的。”
皇帝半眯起双眼,睥睨着二人,沉思了片刻,衣袖一挥。
“起来吧,今日宴会,你们不必再参加了,打道回府吧。”
顾灏和沅子凌一听,立马起身,行礼,离开。
经过楚王身边时,沅子凌对楚王抱拳以表感谢,楚王微笑颔首回礼。
刚走到门口,沅子凌便听到皇帝对楚王说:“你先别走,朕有话跟你讲。”
从侧殿走出殿外的路上,沅子凌总感到不安。
顾灏看出她的担忧,缓缓开口:“放心,楚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又是太后的心头血,不会有事的。”
“啊?他们是亲生的?”沅子凌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皇上给人感觉暴戾凶残,而楚王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陆知早已备好马车在殿外等候,见二人出来,马上把马凳放在地上,迎接二人。
顾灏大跨步上马,伸手准备扶沅子凌。
沅子凌直接忽略他伸过来的手,提起裙角踏着马凳走进马车里。
顾灏尴尬地缩回手,捻了捻手指。
这一幕,陆知也看傻了,顾王竟会伸手想要扶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竟然不搭理,这一切好像都在慢慢改变了。
马车平缓走向宫外。
车内,顾灏和沅子凌对面而坐。
顾灏犹豫了会,问:“你给本王下的是什么药?”
沅子凌扬起睫毛,看着顾灏,说:“药不是我下的。”
“你说什么?”顾灏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咬着牙齿说:“刚才你跟皇上明明就说是你贪图本王的......”
沅子凌翻了个白眼,说:“顾王,用你猪脑袋想一想,我要下药,为什么不在府里下药,要在皇帝后宫下药,寻求刺激吗?那是人头落地的事,我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做。”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今日这事明显是针对你而来,假如当时那个人不是我,而且其他嫔妃,现在的顾王,早已经被以玷污后宫之罪,杖毙了。”
听沅子凌这么分析,顾灏才有所领悟,他对沅子凌的偏见一直影响着他对案情的分析。
“所以,刚才你是为了救本王才那么说的?”顾灏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
沅子凌耸耸肩,说:“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陪着你一起死罢了,毕竟,现在所有人还叫我一声顾王妃,哪天,我甩开顾王妃这个称号了,你的事再与我无关。”
顾灏垂眸问:“顾王妃这个称号,你竟如此厌恶?”
“你嫌我脏,我嫌你暴力,与其相看两厌,不如相忘于江湖。”
沅子凌双手一摊,一副我说的很有理的样子。
顾灏眸子一缩,重复着:“相看两厌?”
“本姑娘承认,早上因为你这张脸,确认是过那么点好感,后面发现,沅子凌做的那些事,始终是你心里的那根刺,我没有办法把它拔出来,更何况,你心里已有所爱,我不想掺合。”
沅子凌真诚地说。
那些话听在耳里,总是那么刺耳。
顾灏轻声说了句:“本王无所爱。”
“反正,找个适合的时机,还请顾王看在今日的份上,给臣妾一纸和离书,放过臣妾。”
沅子凌跪在地上,上身前倾,对着顾灏行了礼,以表内心诚意。
顾灏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冷冷地说:“此时日后再议。”
“谢顾王。”沅子凌双手抵在额前磕了磕头,然后坐好,头依在马车窗边看着窗外。
今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这个权力至上的空间,人的生命薄如蝉翼。
沅子凌今日得罪了皇后,还有盛若兰,往后的日子更是危机四起。
马车在顾王府刚停下,还没等陆知搬来马凳,沅子凌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大跨步冲进顾王府。
顾灏盯着沅子凌,默默说了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陆知点了点头,回应:“卑职也觉得王妃...”
瞥了眼顾灏,马上改口:“这个女人和以往不太一样。”
那晚,沅子凌还是一个住在流星阁,顾灏住在明月阁。
晚上,泡澡时,顾灏脱下的衣服,那件白色里衣上那抹落红,像一朵红蔷薇绽放在他眼前。
他微微蹙眉,喊道:“来人。”
一个丫鬟闻声而至,顾灏指着那堆衣服,说:“把那些衣服拿下去,烧了。”
丫鬟抱起衣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