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初阳淡淡勾起嘴角,并未答话。
夜幕低垂,廊下的灯笼光从窗牖照了进来,屋子里光线昏黄,待外面传来了奴仆的声音,坐在里面的人才有所动作。
贺云时依旧一身白衣,转头看向元飞白,嘴角一勾,“走吧,随我出去见九殿下。”
元飞白神色一怔,不敢置信地望向贺云时,眼底带着几分震惊。
九殿下?是那个誉满京城,天姿容华的九皇子殿下?
他一直久仰大名,却不曾有幸亲眼得见,如今知道九殿下来了贺府,他一脸激动,赶紧跟着贺云时走了出去。
蔺初阳今日穿了一身墨紫色梅花蜂蝶纹的长袍,外罩一件同色大氅,萧萧肃肃,英姿清举。
他下了马车,微垂着眸,对身侧的凌心说了几句什么,因为贺云时离他太远,所以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冷淡。
进了贺府,贺云时立马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见过九殿下。”
元飞白怔怔地看了几眼,随后跟着行礼。
蔺初阳淡淡一笑,清澈的目光落在元飞白脸上,唇角微扬。
“这位就是从郴州来的元举人?”
元飞白不胜惶恐,忙不迭地点了下头,“草民元飞白,见过九皇子殿下。”
夜里风大,贺云时请蔺初阳进主院说话,进了屋,也驱了寒,贺云时命人下去沏茶。
凌心摸了摸檀木架子上的一些摆件,笑嘻嘻地拿了个南瓜茶叶罐,捧到贺云时眼前。
“这是圣上送的吧?”
贺云时嗯了一声,凌心便拿着那个茶叶罐在手里把玩。
待下人端了热茶,贺云时亲自把茶杯递给蔺初阳,方才开口说道:“多谢殿下今夜能够赏脸前来。”
蔺初阳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不疾不徐地回道:“贺侍郎的死因疑点颇多,既然元公子在东城门下指认贺侍郎的死与春闱考题泄露一事有关,那我自然要来。每年春闱应考的考生成千上万,如若真有人买了考题,中了会元,那自当依法处理。”
元飞白冁然而笑,语气恭敬,他拱手起身,朝蔺初阳行礼。
“还望九殿下明察!草民今日在东城门所说之言无一虚假,两年前的春闱考试确实是有人泄露了考题,这才让符乐公子中了会元。而且符乐公子在靖州买来解元也非假话,实不相瞒,我在腾云书院有个同窗,正是靖州富家子弟,他说符乐公子与靖州主考者私交甚密,还有人找到了符乐公子贿赂考官的证据,只可惜……”
“只可惜那人还未将证据给你,便已经消失了。”
蔺初阳放下茶杯,缓缓出声。
元飞白眸光惊骇,立即反问,“殿下知道此事?”
蔺初阳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基于猜测,如若你手里有符乐收买考官的证据,现在早去府衙报官了。”
元飞白满脸惭愧,低低地叹了口气。
“殿下说的是,可惜我未能拿到证据,不过我有贺侍郎调查考题泄露的证明,因此在得知贺侍郎出事后,立即猜想此事也与符乐有关!”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双手递到蔺初阳面前,上面不但有贺侍郎的笔迹,还有他的私印。
蔺初阳看过后便拿给了贺云时,贺云时仔细检查后凝眉,语气深沉,“殿下,这确实是家父的笔迹。”
接着,他看向元飞白,“我父亲为何要给你这份文书?”
“贺侍郎知道我是两年前那场春闱的贡士,便想让我把当年参与春闱的中试者叫回京城,我答应下来后,立即去找了沈府六房的公子,从而得知贺侍郎也去找了他,还让他统计当年的中试者都来自何处。”
“沈清易都统计完了?”
元飞白摇头,“我不知道,自从春闱结束后,我与清易兄只见了那么一面,他说统计完后会来找我,可我之后就听说了贺侍郎的消息……”
贺云时抿起嘴角,眉眼一沉,“据我所知,春闱结束后,大半贡士都进了翰林院,还有一部分回了老家,你为何不进翰林也不肯回家?这两年,你都在京城做了什么?”
“暗查符乐公子私买春闱试题。”
“那你查出证据来了?”
元飞白再次摇头,“符乐公子乃是符祭酒之子,而我只是一介草民。春闱放榜后,我心有不甘,便留在了京城。可我知道,当年贩卖考题之人定然还在京城!九殿下,求您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我等莘莘学子讨还一个公道!”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他是那场春闱考试中的第三名,如若让他输给沈清易,他心甘情愿,可若是输给一个靠私买考题而中了会元的人,他心有不服!
在京城这两年,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盘缠,却又因为心中拗着一口气,宁死不肯向权贵低头。曾有人劝他身入翰林,起码是个一官半职,将来也能荣归故里。可他一日不找出符乐私买考题的证据,一日便不肯踏进翰林院一步!
如今像他这么有骨气的文人,真是不多见了。
蔺初阳本来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却在听他说起贺侍郎也找了沈清易后,容颜微凛,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正当这时,有人忽然从外破窗而入,贺云时机警的站起身,拔出腰间软剑,剑还未出鞘,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蔺初阳腾地站起身,容色一冷,看向跪在他面前的男人。
“影飞,你怎么来了?”
影飞肩膀受伤,艰难地抬臂施礼,咬着牙说道:“殿下,有人夜闯沈家府邸,直冲沈清易而来,碰巧玉小姐在他房里,如今贼人已死,但玉小姐也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