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面对自个操办的大场面,沈麒昌很是满意,席间不免便贪喝了几杯,等回家落定之后,早已带了七分醉意。
沈蓉看见后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说道:“爹,好多年都没看您喝这么多酒了,可要当心自己身体。”
“蓉儿,这是喜酒,爹心里高兴着呢,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了,不免就贪喝了几杯。你放心,我没事。”沈麒昌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来,坐爹旁边来。”
沈蓉乖巧地坐到对面,顺手还给沈麒昌沏上了时新的桐庐雪水云绿茶用于醒酒。
“蓉儿,爹问你,今天场面办得怎么样啊?”
“蔚为壮观!听我娘说,上次有这么大场面还是咱们这一带出了进士之时,那时候我娘才像我这般大,屈指算来,已经很多年了。”沈蓉骄傲地说道,“这方圆百里,也就是只有爹您有魄力操办这么大的场面。”
“你想不想办得更隆重些啊?”
“爹,你又来了,女儿终身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一听沈麒昌说起这事,沈蓉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自然地摆弄着衣角
“爹是心急啊,你看海燕姑娘比你大,今儿个成婚了;郭静姑娘比你小,今儿也成婚了。放眼望去,咱们镇象你这么大的姑娘既没出阁也没定亲的,连第二个都找不出啦。”
“我谁也不嫁,我情愿侍奉爹娘一辈子。”
“傻孩子,难道你永远呆在家里?爹老了,又只你一个女儿,我和你娘都琢磨着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然爹这么大一份家业交给谁去?”
“若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女儿死也不嫁。”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沈麒昌笑眯眯地说道,“爹看了一年,终于有了中意的人选。”
一听沈麒昌说到这里,沈蓉的心里便似有头小鹿在猛撞,心跳不已。“依我看复生不错!这后生精明能干、胸有大志,又出口成章,还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俊才,配我女儿是最好不过了。”
“爹……”沈蓉撒娇似地说道,“女儿又没说喜欢他!”大家闺秀总还要矜持一番。
“不喜欢,那上次给他做棉衣干嘛?你可从没给爹做过,你的心思当爹的还不了解?”沈麒昌一边喝茶一边取笑道,“还有上次,你哭哭啼啼地拉着他不肯放手,难道也是不喜欢的表现?”
“爹……”见被说穿了心思,沈蓉脸上早已是红云满天,低下头小声说,“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呢?”
“这个包在爹身上。女儿,咱们可要抓紧了。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的终身大事可千万不能马虎。好不容易遇上个你中意的,可不许再错过了,不然爹娘可要抱憾终身。”
夜里睡觉时,听着远处闹洞房传来的欢笑声,沈麒昌夫妻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致认为,既然沈蓉已经同意,这事就得抓紧,最好能在年内就办掉。可怎么开口呢?沈麒昌犯了难:提亲一节原本该是男方主动请媒上门的,但现在秦时竹没有长辈,而且似乎也不懂这个规矩,死等着人家上门怕是不行。可要沈麒昌自己开口,又怕惹来闲话,两夫妻议了半天没个办法,真是焦急上火。
突然,沈夫人想到一人:“老爷,我有个主意,就是有点于礼不合……我想请郭老夫子帮咱们找复生说说这事。”
沈麒昌是生怕跑了秦时竹这个佳婿,眼下夫人有了主意,两眼一亮,笑道:“我怎么就忘记了老夫子呢。事有权变,老夫子一方面是郭文的父亲,另一方面是何峰的岳父,也算得上复生半个长辈,他不出面谁出面?就这么定了!”
婚后这些天,何峰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因为他自从成亲后起床时间比以往都要晚,他是老实人,又不知道如何辩解,结果愈描愈黑。好在郭静贤惠,于是秦时竹、陆尚荣等几个光棍每天都在何峰家蹭饭。相比之下,夏海燕烧饭做菜的水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好”得连她哥哥夏海强也受不了而“变节”投向老何家,吃人家的嘴短,再加上郭静的温柔模样,夏海强等人总算是降低了攻击火力,新婚燕尔嘛,总是难免。
八月初的一天,一伙人照例又在何峰家蹭饭,何峰的老丈人郭田仁也来了,现在结了亲家,彼此关系更是亲上加亲,众人连连招呼入席。
“有件喜事告诉大家。”郭田仁笑呵呵地说道,“招安一事已有了明确眉目。由于团练剿灭了海沙子威震四方,连盛京将军增大人也被惊动了,二话不说就准了招安的请示公文,廖大人的师爷透出信来说下个月就将派营官李洪亮、督辕差遣委员赵玉厅前来点验。虽然留了个回头根据二人点验情况决定招安与否的尾巴,但无非是个官样过场,大事指日可成。”
“他奶奶的,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个准信。”夏海强夹起一片凉拌黄瓜,连声道,“他若再是不肯,俺们就在奉天城里闹腾起来,看他如何收场。”
李成达被杀后,增祺深感治安的孱弱,对招安一事倒确实格外上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们也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天也等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来来来,大家敬郭先生一杯!”秦时竹举起杯子正要敬酒,却听郭田仁说了一声:“且慢!”
众人有些不解,郭田仁慢条斯理地解释说:“这第二个好消息是复生的,应该大家敬你才是。”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秦时竹大笑。
“复生,你听我说完便知道是不是大喜事了。”郭田仁卖了个关子,“你还未曾娶亲吧?”
“确是,这个好像对郭先生讲过。”秦时竹正奇怪对方为什么明知故问,一对眼神就全明白了,感情郭田仁给沈麒昌做媒来了,慢,且先装糊涂,万一不是也有个退路。
“那便是了,一桩天大的喜事等着你呐。”郭田仁大笑,“这么多人也不是外人,老夫便直说了吧。沈小姐还没有定亲,沈先生看你一表人才,喜欢得很,所以托我前来问问,复生意下如何?”
“这……”秦时竹略一沉吟,那边郭田仁就急了:“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下聘书聘礼、上门提亲的,沈先生念你没有亲长,又实在是爱才,怕耽误了你们,故托我前来说媒。这个面子不可谓不大了吧!”
“就是,就是,老大你摆什么谱啊?”正主还没发话,夏海强却在一边急了。
“非也,非也。沈先生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只是婚姻大事不比寻常,儿戏不得。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知沈小姐情愿下嫁否?若只是沈先生的意思,秦某却是为难。”
“复生,你平日英明果断,怎么今天就糊涂呢?沈小姐要不钟情于你,怎会送你棉衣?不要说情愿不情愿,怕是早就芳心暗许喽!”
“既然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某若再不答应,可真是不识抬举了。请先生转告沈先生,承蒙抬爱,感激不尽,一切婚庆典仪,皆要有劳于他,秦某但听吩咐行事;也请转告小姐,我对她实是仰慕已久,如久旱而望甘露也!”
“复生啊,这才象你说的话。我这就回去告诉沈先生,这婚礼的上座我是坐定了!”郭田仁完成了使命,笑呵呵乐得不行……
“来来来,为咱们又减少一条光棍干杯!”在夏海强的起哄声中,秦时竹被灌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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