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铭,你把海军的情况说一说吧,我知道海军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也知道主要责任不在你,但是我很想知道海军究竟怎么了……”秦时竹提起海军也是一肚子的气――海军全体反正后,为了表示奖赏,船只全体进港保养、维护,所有海军将士拖欠的薪水一律由新政府补发。但不到10天,分管军纪的蒋方震就来汇报:秦皇岛海军安分了几天就开始不像样了,因为到手了一大笔钱,船只又全部靠港,喝酒、赌博、抽烟(抽鸦片)比比皆是,正常操练的几乎没有,个别的军官和士兵甚至还跑到当地妓院去寻欢作乐,甚至还有极个别的军官在岸上租了房子,就地纳了小妾,晚上也不回到部队过夜,整日醉生梦死……秦皇岛的宪兵早就看不顺眼了,很想动手抓人,蒋方震考虑到海军新附,威信未立,故而隐忍不发。
“总统,我没有将海军带好,我有罪,有罪啊……”海军的混乱情况萨镇冰不是不知道,也三令五申到部队训斥,奈何手下阳奉阴违,加以中间掺杂着各种矛盾,短时间内解决尤其不易。
秦时竹一拍桌子:“海军这样下去,是要亡国的,二甲耻还没有洗刷干净,我宁愿把海军全部解散,也不能再丢一次人。”
副总参谋长程壁光是海军第二号人物,对秦时竹的脾气也是了如指掌:“海军已到了非动大手术不可的地步,愿我大总统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毅然完成海军整肃。”
一想起马尾海战和甲午海战两样耻辱,萨镇冰心如刀绞,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昔年日本东乡平八郎元帅仅仅因为参加了海军阅兵典礼看到了我海军将士在大炮上晾晒衣服和舰艇栏杆没有擦拭干净,就认定我海军徒有其表、不堪一击……今日赌博、吸毒、**的危害又甚于此。”
秦时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萨镇冰打断了:“总统,海军以往表现是不尽如人意,但也没有您说得那么不堪,东乡的话,完全是诬蔑……”
“诬蔑?”秦时竹愣住了,这几乎是后世传说的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萨镇冰说是诬蔑?
“坊间和舆论很多传说,难道都是诬蔑和捕风捉影?”
程壁光作证:“报告总统,我也是海军中人,我可以作证,这些确实是诬蔑。”
“为何?”众人也很想问个明白。
“诸位也许并未见过军舰,故容易被其欺骗,东乡参观的乃我海军‘定远’‘镇远’两艘巨舰,火炮口径12英寸,威力极大,炮位也极其宏大,平日炮口位置距离甲板有两人之高尚且不止,如果要晾晒衣服,难道还叠罗汉起来晾晒?此其一也;其二,为保持火炮性能防止因日晒雨淋而生锈,往往涂有润滑油以利于保护,衣服晾晒上去,有可能沾上一身的油渍,岂非白洗?其三,阅兵之日,何其紧要,哪怕平时军纪再过于松弛,也绝不会允许在关键时刻让士兵去火炮上晾晒衣服……”
“照这么说来,倒确实有些令人疑惑……”
“海军以军舰为家,总要有个衣物晾晒之处,不要说我国海军,就是日本海军、英国海军,也都是在军舰上晾晒衣服的,远远望去,除了旗帜之外就数衣物最多,我和萨次长都是海军出身,自然深知其中隐情――军官们还好,一般士兵若是真要晾晒衣服,也会用竹竿挑出舷外……这都是允许的,算不上违反军纪。”程壁光向众人解释道。
“那栏杆污损手套一事呢?”
“首先,没有人看见东乡曾经抚摸栏杆,海军舰艇由于燃煤,总有一层薄薄的煤粉屑散落下来,平时自然都要要打扫的,硬要栽赃,肯定可以找到弄黑手套的地方;其次,就算是真的栏杆污损,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扶手、栏杆等都是铁质器物,极易被腐蚀而生锈,时间一长上面自然而然是一层铁锈,铁锈有个特性,你除得越快锈得就越发厉害,东乡所沾的很有可能是铁锈;最后,按照规定,海军每年是需要整修的,对生锈部位需要重新油漆,但由于我国海军军费困难,一般往往没有按照规定程序保养,故而……”
“哼,军费不足,都让李鸿章拿去孝敬慈禧太后盖颐和园了……”秦时竹骂道,“甲午之败,就是败在这些人的手中。”
萨镇冰和程壁光神情黯然,这节倒是事实。良久,萨镇冰开口:“当时为筹备孝钦太后寿辰,李中堂挪用了大量的海军军费,结果海军正常运转捉襟见肘,不仅未能新添速射炮,连起码的保养维护都降低了标准,只把有限的剩余军费买了些弹药,而且要我们尽量节约着使用,训练强度也难以保证……唉,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蒋方震奇怪地问:“既然敌人如此诬蔑,海军为何不予一词还击?乃至于目前人人都认为东乡所言是事实?我留学日本,听到的都是此类话语……”
程壁光苦笑着摇头:“甲午海军战败、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灭,将士羞愧难当,自认职责在己,哪里还有心思反驳……再者,既然已经战败,反驳又有何用?”
张绍曾叹息道:“这是东乡故意造谣,以鼓励彼之士气也。”
葛洪义接口:“这是典型的心理战,可惜我军完全战败。”
“好了,以往的历史旧帐,我们就暂且搁置一边,先听听鼎铭的汇报,一定要把海军目前的问题完全说清楚,有了明确症状,才能对症下药进行整肃。”
“海军第一个问题是军内派系问题:由于福建船政学堂是中国起步最早、发展最为完备的海军学堂,因此海军中福建子弟为数甚多,隐然有闽系的称谓,自然也存在着闽系与非闽系的区别,闽系占据了军中大部分位置,故极易招惹他人眼红。”萨镇冰苦笑一声,“大体而言,我和壁光都算是闽系。除闽系外,其余各省也无法抛弃地域之见,特别又以鄂系实力较为强大,张南皮(张之洞)执掌湖北时,曾向日本订购了‘四江六楚’炮舰,以这些舰艇为基干,建立了水师,后来成为长江编队的主力(清末重建海军时,将舰队分为巡洋和长江两个分舰队,程壁光是巡洋舰队的统领),辛亥革命首义又在武昌,海军归附起义也在湖北,鄂系自诩为海军革命派,因而实力也不容小觑……第三……第三……”
萨镇冰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秦时竹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第三便是辽系了吧……哈哈哈,算是我秦时竹办的舰队。”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萨镇冰有些难以启齿,这触最高统帅的霉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本来无辽系一说,只是海军反正后进入秦皇岛后,与原先的辽宁地方海军有些格格不入,故而捏称辽系……”萨镇冰看秦时竹并无责怪之意,心便放松了大半,继续说道,“与其余派系不同,辽系因是总统亲自组建的部队,对总统极为忠诚,一直秉照国防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格约束自己,白天操练、晚上学习专业理论,很是勤奋,堪称海军楷模,对其他派系的不正之风很是看不入眼,双方已几次在小事上起冲突。辽系虽也有凭恃自己是总统嫡系而有恃无恐的因素,也有恃宠而骄的表现,但更大程度上是对其余派系不良作风的鄙视……因为我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船舶高等专科顾问,对辽系的人员和禀性多少有些了解,在调解纠纷时居然被闽系抱怨为因为接受了大总统早先的聘用,连说话都带着辽系腔……”
程壁光插话:“次长还好,我因为在辽宁呆的时间更长,加之和闽系有些人物(指刘冠雄)有些摩擦,背地里早不知道被人骂了多少次了……”
陆尚荣插话:“这些可都是你们原先的部下啊,怎么一眨眼变成了这番模样,我本来以为海军将士知识比陆军多,见识比陆军广博,连人员素质也应该比陆军强,对于大局、团结的认识自当也强于陆军,现在听得这么一说,倒不尽然……”
萨镇冰苦笑几声:“总长批评的极是,海军确实痼疾太多,不如国防军的朝气和活力,试想,现在连水手都是临时招募的,如何能识大体顾大局?倒是辽系都是船舶高专毕业的学生,又有不少投身革命的青年学生,无论人员素质还是士气都堪称其他派系的榜样……我本来对北洋水师如此劲旅竟败在日本手下颇有疑惑,但在东北一年多明白了后起之秀的厉害,闽系积淀数十年之精华,居然不能压倒仅仅两年的辽系。”
秦时竹心想:看来沈鸿烈还是比较争气,将部队交给他带确实不错,给自己争了面子,至于派系么,那是万万要不得的。于是说道:“派系倾轧,自然是军队的大忌,再好的舰队,再忠勇的将士如果有派系成见,肯定要完蛋,我不管闽系、辽系,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国防军海军,不是闽系海军、辽系海军,谁要给我闹派系,谁就给我滚出海军。”
程壁光补充说道:“诸位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海军中除地域派系外,还有因出身不同而形成的派系,一直以来都有所谓留英派、留日派和本土派的区分;还有因所在舰艇不同而形成的派系,比如有大舰派和小舰派的倾轧(拜巡洋和长江两分舰队之赐);甚至还有全体正职(管带)和全体副职(帮带、大副、二副、枪炮长、轮机长等)之间的矛盾……”
“晕!”其余众人头都要大了,就这么一支小小的海军,还能折腾出这么多名堂来?看来马尾和甲午两次失利绝不是偶然的。
“为什么正职和副职闹矛盾?倘若同一艘舰艇正副职之间有矛盾还好理解,不同的舰艇之间难道还能形成统一战线?”陆尚荣奇怪不已。
萨镇冰苦笑:“总长有所不知,按照海军的规矩,整舰的对公费用是由舰长掌握的,舰长为了一己之私,往往对舰艇病况视而不见,能拖就拖,能躲就躲,但上头来检查,一旦发现问题板子是打在副职们身上的,比如枪炮不良,自然要责怪枪炮长,轮机运转不灵,自然要责怪轮机长……因此,正副职之间关于财务的问题经常闹对立。”
宁武插话:“由此可见咱们北疆搞的后勤核算体制独立这条真的非常好,要不要修,具体要修多少,费用都直接由后勤掌控,避免有人凭借手中权力妄图徇私舞弊……”
秦时竹直摇头:“海军的近况实在是太差了,比我想像的还要差,再不大刀阔斧地改革,只怕是死路一条。”
萨镇冰诚恳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海军积弊已深,改革绝非易事,镇冰办事不力,虽然竭尽全力,仍然收效甚微,请大总统恕罪。”
“壁光之罪也非小。”
“你们两个是有责任,但主要责任不在你们那里,这点我清楚,我重用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协助我将海军整肃好……总政早就来反映海军的情况了,要不是考虑大局,只怕宪兵队现在已关满了人,我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现在到了动刀的时节,要杀几个、抓一些、开除一批,我就不信整顿不好……”看看海军1号、2号人物想说什么,秦时竹摆摆手,示意听他们说完,“我知道你们之所以不敢下重手,并不是姑息养奸或者麻木不仁,你们心里也有难言之隐,无非是两个顾忌,第一,引起海军全体抵制,把你们弄得下不来台,最后只能逼迫我撤换你们,告诉他们,这是做梦,谁做得对我支持谁,哪怕整个海军都解散,我也可以重新组建一支;第二,怕除掉那些有经验的军官,引起海军动荡进而影响海军的战斗力,这不用怕,什么叫德才兼备,有才还要有德,丁汝昌是陆军出身,不懂海战,方伯谦是留洋的高材生,精通海战,可真打起仗来,一个能带伤坚持,一个掉头就逃,我宁可要丁汝昌也不要方伯谦,当然,如果海军都是邓世昌就好了……我初步决定,明日秘密启程去秦皇岛巡视,带卫戍部队去,你们几个也去,重点就是要杀杀他们的威风,方伯谦这样的,也要杀几个震慑全军。”
“是!”
葛洪义对陆尚荣耳语两句:“老大又要下重手了,我和你打个赌,海军整肃,不是这一次就行……”
“折腾来折腾去,战斗力提高才是宗旨。”
“海军的军纪问题先谈到这里,另外再谈一谈舰队建设问题,方才陆军、空军都提了自己的十年发展规划,很好,我也想听听海军的意见。”
萨镇冰和程壁光对视苦笑一番后,便由萨镇冰开口:“陆军、空军都提了大气磅礴的规划,海军惭愧,不要说今后的规划,就是现有遗留下来之购舰计划都因财政困难而无法完成,请总统明查……”前清自设立海军部后,曾两度派遣筹办海军大臣载洵和我出洋考察购买舰,萨镇冰所谈及的乃是宣统元年(1909)的旧事。
那年载洵等先是视察福建,接着又去香港、广州、厦门、上海、杭州、江阴等处巡视,清末皇室家法甚严,皇室成员未经批准不得轻易离京,反之,因公出巡则所到之处典礼隆重,老醇王(光绪之父,曾代帝巡视海军)和洵贝子的出巡,都被海军界和当地督抚视为一大盛事。但同乃父相比,载洵(载沣是老五,载洵是老七)个人的地位要低得多,海军的状况也略差。因此,巡阅的场面就大为逊色。但载洵又没有老醇王的那份谨慎,一路收受各地特产和高级物品,于是名声就坏得多了。(两贝勒一个贪财,一个怕死)
然后两人出访欧洲。他们乘船穿越苏伊士运河,在热那亚上岸,参观了意大利各军港船厂,订购了一艘1000吨级的炮舰“鲸波”号,接着前往奥匈帝国,在的里雅斯特订造了一艘2000吨级特快驱逐舰“龙湍”号,尔后前往柏林。
在柏林还有一个插曲――近代中国和德国的交往尚属频繁,但高级官员出访却十分罕见,各界舆论对载洵等人到来倍感好奇(1878年,钦差大臣民崇厚前往俄国交涉归还伊犁,途经柏林时,驻德公使李凤苞在旅馆大厅迎接并跪请圣安,曾被当地报纸哗传一时,此次自然也抱有看好戏的意思)。下榻旅馆处围观者甚重,当载洵身穿黄袍马褂,佩戴大勋章,拖着长长的辫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进入旅馆时,引起观众一阵发笑。萨镇冰感到无地自容,对前来迎接的留学生代表抱怨:“你们看看,这个时代我们还拖着个尾巴,可笑不可笑?”(自然,这话是不能让载洵听到的,不然治一个不敬罪,萨镇冰也就玩完了)
在德国,载洵定购了新式鱼雷艇“同安”、“建康”、“豫章”和400吨级钢底船“江鲲”、“江犀”号。接着前往英国,在阿姆斯特朗公司和威克斯船厂分别订购3000吨级巡洋舰“肇和”、“应瑞”,后来经西伯利亚大铁路回国。
此为第一次出巡购舰,宣统二年(1910),载洵和萨镇冰再度出访,在纽约订购了3000吨级的巡洋舰“飞鸿”号,回国时途经日本,又定购了两艘800吨左右的炮舰“永丰”、“永翔”号。
萨镇冰的烦恼就是因此而来――“清末如天女散花般订购了一系列舰艇,但是在财政支付上却出现了问题,这批舰艇**包括大舰3艘――应瑞、肇和和飞鸿:应瑞、肇和均已交付,但尚有尾款48万元拖欠,英国方面已经多次来电催讨,飞鸿已基本成形,因我国拖欠其中期支付费和后续建造费共计92万,美国方面威胁要取消该舰,转让他人;中型舰两艘――龙湍和鲸波都只交付了定金和首期工款,尚欠奥国和意大利共97万;小型舰七艘――“同安”、“建康”、“豫章”已经交付,尚有尾款5万余元拖欠着,“江鲲”、“江犀”也已交付,但同样拖欠10来万尾款,德国方面也在催讨,“永丰”、“永翔”情况类似,日方反复声明,除非我们能够先期支付费用,否则不予继续建造……这一来二去,总共12艘尚欠各国约300万的款子。”
程壁光接口道:“光是拖欠银子还好说,可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军舰虽然是新造的,但是样式并不先进,是各国的陈旧型号,比对现在正在建造的两艘驱逐舰(北疆原先的发展计划),技术差距在10年以上,这批东西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秦时竹笑了:“载洵大概通过这批购买笑纳了不少银子……”
萨镇冰吓坏了,连忙称:“总统,不义之财镇冰可是分文不敢纳入私囊!”
“你的品行我信得过,不过载洵么……呵呵”秦时竹意味深长地笑了,“怎么拿进去还得怎么吐出来。鼎铭,你说说看,这批军舰到底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