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布列斯特》条约的签署,来自德国的军事压力骤然减轻,俄国内部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内战上来。对布尔什维克夺权的不满以及《布列斯特》条约的苛刻的不满,各种被政治动荡说驱赶的势力在反对布尔什维克的旗帜下逐渐开始统一起来,里面包括支持沙皇的保皇党、军国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温和社会主义者(孟什维克)乃至农民武装和各路盗匪,都找到了起事的良机。
逐鹿一词,用在此地倒是真正恰如其分。除了与红军对抗的白军外,“绿军”、“黑军”也纷纷涌现。各类政治团体纷纷登场,比如在萨马拉成立的“立宪会议委员会”政府在海参崴成立的“西伯利亚自治临时政府”,甚至在哈尔滨也出现了一个执政内阁,号称要和中国政府谈判,愿意接受秦时竹开出的条件。
这才真是笑话了,虽然秦时竹对俄3原则中有那样的条款,但对于所谓的俄国政府并不是来者不拒。诸如此类一无地盘,二无财政,三无军队的口头政府,一概不会放在眼里。
除了布尔什维克政权,秦时竹主要关注的还是西伯利亚临时政府,这是由社会革命党人在鄂木斯克建立的,一开始称之为西伯利亚委员会,宣布西伯利亚地区脱离俄国的欧洲部分而独立自治。到了布列斯特条约签署后,各个派别开始协商,来自23个政治团体的150名代表在乌法开会,宣布组成各派联合的内阁执政,称为全俄临时政府,由5名执政官和5名候补执政官组成,以社会革命党和立宪民主党为主,以鄂木斯克为大本营。
随着各派力量的统合,形成了红军和白军两个对垒的阵营。
红军序列的有:波罗的海舰队、广大步兵部队、骑兵部队和炮兵部队,不包括近卫军。
白军序列的有:黑海舰队、北海舰队、远东太平洋舰队、军官和军官学院学生(士官生)、顿河哥萨克、高加索各地区、波罗地海三国、乌克兰、西伯利亚.
赞同白军序列的有:波兰军、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和协约国干涉军。
捷克斯洛伐克军团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于于1916年7—9月在俄国组建,由欧战中被俄国俘虏的原奥匈帝**队的战俘以及侨居俄国的捷克斯洛伐克人组成(约5万人)。考虑到捷克斯洛伐克人对奥匈帝国的反抗,所以俄国特别允许捷克斯洛伐克人组建一个军团,原来是要就地在东线加入对德国的战争。布尔什维克掌权之后,由于俄国和德国已经媾和,该军团首脑在征得法国同意后宣布该军是法军之一部,要求将其调往法国。为了避免刺激法国,苏维埃政府决定将该军团调往海参崴,并议定待军团将其基本武器装备移交给当地苏维埃政府后,从那里将其送往西欧。但是,在开往海参崴的途中,中国国防军已经率先出兵,事实上堵死了捷克军团前往海参崴的道路,而当时又谣传布尔什维克将就地解除捷克军团的武装。
这下捷克人不干了,立即发动叛乱,在俄国白卫军、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的支持下,军团于1917年5月底至7月初占领了乌拉尔、伏尔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亚的大部地区,推翻了当地的苏维埃政权,建立***政府,成为全俄临时政府的中坚力量,之所以鄂木斯克能举事成立,完全在于捷克军团的声势。为了应付如此棘手的局势,托洛茨基建立了东方面军,着手应付。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高尔察克到了北京,在朱尔典的陪同下会见了秦时竹。
“高尔察克先生,很荣幸见到你,你在北冰洋做出的有关科考成绩让我们十分钦佩。”秦时竹一面打着哈哈,一边说道,“敝国北京大学的学生极愿意听一场有关北冰洋考察的科学报告,不知道阁下能否赏光?”
没想到秦时竹第一句就是这个,高尔察克当场就愣住了——他是个学者兼纯粹的军人,却还没有习惯政客的做派,他急着见秦时竹,是因为中国已经控制了东起海参崴西到赤塔的西伯利亚铁路沿线,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国防军开进去,海参崴也已经在中国人的炮口之下。他是要来解决问题的,可不是来做什么科学报告的。
朱尔典见他脸色发窘,心里叹息了一下,知道高尔察克过不了这一关,只能打圆场道:“总统阁下,现在俄国人民生活在一片动荡之中,高尔察克将军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前结束在美国的访问回国,有关于学术方面的问题,我想,将来再交流也是有机会的。”
“那么,就谈谈俄国的形势吧。”秦时竹见开场白已经收到了效果,便笑着说下去,“首先请我们的外交总长谈谈。”
陆征祥说道:“关于俄国问题,中国政府已经发表公开声明,全面、清晰地阐述了对俄的基本原则,这一点不容动摇。在这个前提之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谈。”
高尔察克脸涨得通红,激动地分辩道:“总统先生,对贵国的公开声明,很抱歉,我非常想予以忽视,但俄罗斯人的荣誉激励着我,我很难想象我或者我的同胞会接受这样一个条款,这似乎是**裸的趁火打劫……”
“不知道在几十年前,是谁趁火打劫弄走了这些领土?”秦时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作为一个勇敢的军人,不能正视历史,不敢面对过去的战争,还称得上有荣誉可言?”
“那是俄罗斯在战场上获取的,通过双边条约缔结下来的东西。”
“所以,现在也要通过战争让你们清醒一下,让你们看到条约的威力!”陆尚荣毫不示弱地发言,“我方为了和平解决,特意将总攻海参崴的时间拖延了几天,就期盼着高尔察克先生能有一个明确的回应。”
会场的气氛立即就沉寂下来,高尔察克一言不发,朱尔典也有些尴尬——他毕竟不是俄国的外交部长,很多事情,他拿不了主意,也不能代替俄罗斯人拿主意。
他只能这样说道:“秦总统、陆总长,各位先生,我本人是受大不列颠和协约国的一致要求出席今天这个会议的。我们无意冒犯中国,也理解中国与俄国领土争端上的立场,这个问题,能不能分两方面来看?”
“朱尔典先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您有什么意见,您说。”
“是不是这样,第一,双方目前暂时搁置争议,等全俄临时政府肃清国内布尔什维克势力,恢复正常秩序后再来商谈这个问题;第二,作为目前政策的一部分,俄国放弃在中国的全部权益;第三,中国国防军可以作为国际友军的一部分,加入协约国阵营,共同参与对布尔什维克的战争,俄国方面及协约国阵营愿意支付报酬。”
端的是好算盘,葛洪义冷笑一声,也不直接反驳朱尔典,只是问高尔察克:“高尔察克将军,倘若您处于目前这个位置,您是否认为,我们应该和布尔什维克政府接洽后谈谈条件?”
“这位是?……”高尔察克不认识葛洪义,身边随员一顿解释后,他立即明白这是最高内务长官,特务头子,心里便一阵不舒服,但面上只能回答道,“中国政府有这个权力,但这个选择是违背历史潮流,违背绝大多数俄罗斯人意愿的,是注定要失败的。”
“既然一个注定要失败的政权,为什么会得到俄罗斯人的拥护,以至于占据俄国的中枢地区呢?一个违背历史潮流的政权,究竟是怎样才会出现在俄国?”秦时竹一脸正色地说道,“这样自欺欺人的言论,我想,不会出于一个以理性和科学为指导的学者身上吧。”
“如果中国始终坚持这个态度,我们之间无法继续深入下去。”高尔察克不是不懂中国方面的意思,来之前朱尔典也向他交代了有关中国领导人的作风和脾气,但作为骄傲的俄罗斯人,他已经习惯了原来的这种做派,对中国人和日本人有着本能的排斥,一气之下,便想离去。
朱尔典想拦住他,因为经验告诉他,对付中国人如果采用硬碰硬的方式,绝对讨不到便宜,不要说现在中国人已经掌握着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关键命脉,就是以前中东路冲突的时节,中国人也不见得会让路。
“高尔察克先生,你要明白,我们并不是只有一个对手,愿意给我们开出价码的政权有很多,俄国现在的局势不是我们愿意如何选择,而是机遇告诉我们如何选择。”陆征祥开会前得到过秦时竹的提点,公开道,“布尔什维克政权的外交部长布哈林正在莫斯科与我国领事洽谈,您认为,一个签订了《布列斯特》条约的政权,会对我们的诚意拒之门外么?”
一席话,说得高尔察克收住了欲匆匆离去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