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州，关东军司令部内。
神色憔悴、胡子拉渣的尾野实信大将神情木然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案几上摆满了各处发来的军情电报。虽然措词、行文各有不同，但背后的台词却是一致的——支那军攻势很猛，前线急需支援，有少部分电文则直接连增援都不要了，干脆彻底地要求转进，也不想想看关东州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能转进到哪里去？
“支援舰队还没有上来么？”尾野实信喘着粗气，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海军昨天下午就说派遣舰队北上了，现在已过去了差不多18个小时，没理由到现在还没到……就算临时有变，也要发电报来说明才对。”
“或许，在路上有什么情况耽搁了吧。”福原佳哉参谋长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宽慰话，一边也是狐疑满腹——从清早开始，关东军就开始呼叫海军舰队番号，但一直没有回应，虽然通讯不良是常有的事情，但经历过关东舰队全军覆灭情况的他现在分外敏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想来想去，干脆伸长了脖子朝着机要室方向看，希望赶紧能收到军舰抵达的报告。
关东军实在是太迫切需要增援了，打了几天的烂帐，在华军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特别是在华军海陆夹攻的炮击面前，号称固若金汤的关东防线并没有想象地那么坚固，华军用猛烈到近乎窒息的火力牢牢笼罩了战场区域，使得关东防线被割裂成一个个小区块而独自为战，任何成建制的调动都只能招来华军的精确打击，前沿防线的兵员本来就少，增援兵力又因为华军火力封锁而迟迟上不去，是故前三道防线接二连三地失守。
比防线失守、士气下降更要命的打击是关东军自身的作战物资储备快要见底了，这听上去像个冷笑话，关东军是按照一年作战需要储备作战物资的，虽然实际储存数量没有纸面上规划得那么多，但也到位了将近7成，按理说这本来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只有当战争降临到头上时，福原佳哉才知道错得离谱——对关东军所有物资消耗的测算，大本营都是以日俄战争作为参照对象进行微调的，但这次战争对军火消耗量完全超过了这个预期。粮食等维持资源当然不成问题，实在不够，关东军也有了紧急预案，准备去搜刮关东州内支那人，至于他们的死活，日本人是顾不上了。但最核心的弹药库却见了底，第一天为了与华军炮击相制衡，关东军所有火炮都憋足劲发射，原本能用于一次战役的弹药储备在一个上午就打光了，火力强度和单位时间弹药投放量早就超过了日俄战争数个等级，类似于攻克203高地这样的肉弹攻击想都不要去想。
除了弹药正常消耗之外，非正常损耗也占用了很大一部分资源，数个前线囤积弹药的军火库被华军炸得化为一团蘑菇云——在战前参谋们制定的作战计划中，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行为，但战争既然已经发展到了立体形式，居高临下摧毁弹药储备便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物资一点点少下去，敌人一点点攻过来，即便沉稳如尾野实信也坐不住了。
“长……长官，海军的电报来了……他们转进去本土休整了。”
“纳尼？”福原佳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箭步跳起来，从参谋手上夺下电报就细看起来，尾野实信也是满脸震惊——海军这群混蛋居然刚放关东军鸽子？
福原佳哉颤抖地将电报递给尾野实信，低声说道：“阁下，现在恐怕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看到电报上描述的惨败，尾野实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咬牙切齿地痛骂：“饭桶……海军都是饭桶。”
正痛斥间，新的电报又给了两人当头一棒，参谋总长河合操发来紧急电报，谓增援部队在朝鲜登陆中遭到重大损失，无法对关东军进行例行支援，要求关东军务必依靠自身力量坚守3个月以上。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尾野实信将电文撕得粉碎，歇斯底里地跳脚大骂，“支那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力量？这不可能。”
福原佳哉颓然地枯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地想着办法：要想着一无援军二无足够物资储备的情况下坚守关东州3个月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海军掌握制海权能提供舰炮火力掩护，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现在根本就不要妄想。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虚假前提，海军倘若能掌握制海权，那增援兵力和物资还不是源源不断而来？
“发电文给东京，直接给原敬首相、山梨陆相发文，让他们务必督促大本营派出增援力量。”到现在这时候，尾野实信也顾不上军部与内阁的“传统矛盾”了，有什么招数都尽管使出来再说。
原敬首相大概是内阁中最后一个知道朝鲜西海岸战况与增援舰队遭遇伏击的人了，得知消息以后，他长叹一声，重重地跌落在了凳子上，半天都没法吭声，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战局的形势已极其明朗了，因为华军空中优势的存在，一直吹嘘世界第三的大日本帝国海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海战失利、后勤渠道被封锁，关东州、朝鲜两个战场被孤立切割后遭到优势华军力量绞杀，眼瞅着一步步走向深渊而毫无反手之力，这场战争的走向与事态发展，已远远超过了他的控制和预料程度。更让他感到恐惧的则是日本不断恶化的财政态势与民众反映，陆上打不过中国人也就算了，海军都不是中国人的对手，这让每年节衣缩食、纳税捐钱的国民如何看待？至于宫内的风评早就是每况愈下，虽然还没有任何走马换将的说法，但原敬知道摄政的裕仁皇太子殿下恐怕对自己的耐心已到了尽头。
“首相大人。”秘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陆相大人来访。”
“请他进来。”原敬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就在办公室会面好了。”
看得出来，山梨半造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寒暄了几句后就切入了正题，“增援舰队的事情，首相大人……”
原敬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山梨半造踌躇了半天，还是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其实还有几个情况，关东州遇前所未有之强敌进攻，目前形势十分严峻，仁川港彻底落入支那之手，我军控制的朝鲜港口只剩下釜山港了。无论哪个战场，都需要速派援军。”
“援军？”原敬苦笑了一声，“本土倒还有几个师团，就是派遣出去也无妨，可运输问题怎么解决？连海军军舰都不是支那飞机的对手，更不用说毫无武装能力的运输舰和商船了，去了也只能白白给敌人当靶子。”
山梨半造也是无言以对，海军连近在咫尺的朝鲜战场支援都勉为其难，更不用说更远的关东州。
沉默了半天之后，原敬忽然说道：“其实，我觉得军部在计划拟定中是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片面追求完好度与隐蔽性，如果真能放开手脚，全部舰艇编成一支舰队挺进，而且做到对被击沉战舰不予救援，拼了命也要向前赶路的话，最后损失只怕也在10-20%左右，哪怕三分之一的部队受到损失，起码还有三分之二成功登陆了。”
原敬这个说法让山梨半造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想了半天以后，还是沮丧地摇摇头：“首相大人，纯粹从数字角度来说，这种做法是合理的，但遇险必救、遇围必解是帝国的传统，如果对落水官兵不加施救的话，只怕士气会跌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第三派遣支队今夜会继续增援朝鲜，另外，陆海军初步达成了一个协议……”说道这里，山梨半造突然打住了，这种公然绕开内阁私下谅解的行为只怕会让首相大人抓狂吧？
原敬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山梨君，现在局势已经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只要能打赢，有什么法子都可以使出来。”
“陆海军达成的协议是，陆军取消后续机甲力量生产装备，海军暂停除航母外的主力舰建设，将所有资源全部集中到航空领域，优先发展空中力量，除此以外，还想……还想……请外相出面，邀请第三方调停斡旋，获得比较良好的停战条件，哪怕不行，为军部争取时间也是好的。”
原敬差点没将眼珠子掉出来，素来强硬的军部也露出和谈的口风了？
不过，和谈也不是这么好折腾的，尤其是军部前期将战争调门唱的这么高，一下子转向和谈只怕立马能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就会形成打倒内阁的风潮，原敬清楚地知道，别看山梨半造这会在他面前说和谈，真要是出了这个门，只怕马上能翻脸不认账。
这不就是让内阁背黑锅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