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死后,卡拉为他举办了葬礼。
葬礼结束,卡拉回到家就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是安东。
因为安东曾经在电话里威胁过莫斯,说你不听话就要杀掉你妻子,现在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
说到也要做到。
但在动手之前,安东又拿出了一枚硬币,他喜欢玩这个游戏,带着追摸不透的命运感。
可卡拉根本不想猜。
她揭破了安东自以为是的原则。
“硬币不会说话,这只是你的想法。”
然后,卡拉死了。
安东开着车离开,前方的十字路口是红灯,他等了一会,见到绿灯亮起,继续前进。
可忽然,车祸发生了。
侧面一辆闯红灯的汽车狠狠撞上了安东遵守交通规则的车辆。
安东被撞得头破血流,连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他迷茫的望着前方,不知道想什么......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大山,我和父亲往前走。天很黑,父亲手上拿着一个火种,无论多么幽暗寒冷,这个火种都很亮堂,看着它,我也一点都不害怕......”
旁白声里,艾德退休坐在餐桌上,跟妻子欢乐的笑着。明亮清晰的画面里,满是轻松的气氛。
......
电影结束了,影厅的灯光亮起,大荧幕上开始出现片尾字幕,缓缓上升着。
伊恩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心情很不错。
这是部优秀的作品,精彩的故事总是能带来些什么,细细回味起来,许多的细节都颇具深意。
更别提里面塑造的那些银幕角色,形象非常丰满。
比如有着丑陋发型和冷峻表情,做事只凭自己喜好的杀手安东,妨碍自己的人和目击自己犯罪的人都去死——需要换车,车主死;猜硬币没猜对,死;甚至旅店老板不诚实,也死......
他甚至并非以杀戮为乐,只是无视人间一切规则,杀人就像是杀牲口一般,没有情感。
再加上冷静的头脑和强悍的战斗力,哪怕受伤都可以自己医治自己,如同老虎一般独来独往,有人插手他的事,还会生气到把雇主干掉。这种境界的杀手,真可谓是超凡脱俗,相当让人印象深刻了。
还有猎人莫斯,经验丰富,身手利索,但他最后可能最后悔的就是希望没看见过那些横财。
而老警察艾德,有心无力一词完全可以概括,他总是稍差一步。
或许正如安东说的那样,“如果你的规则信条把你带到了这副田地,你的规则信条还有什么用呢?”
整个故事里,没有一个人完全的掌握局势。
而最吸引人观看的也正是这部影片推翻了一切的预期影响,也就是摸不着剧情发展的脉络,意外随时发生。
比如很有信心的莫斯死在墨西哥帮手里;矿场主死在雇佣的杀手安东手上;而安东又在杀掉卡拉后,被闯红灯的汽车撞得狼狈不堪。
如果能认清这种无奈和荒凉无力,或许才能理解警察艾德抱怨的世道风气变了。
这种虚幻的掌控感,被《老无所依》一步一步的撕破......
伊恩不由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紧接着起身,鼓掌。
而放映厅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他们在感谢剧组主创为他们带来了一部好的电影。
事实上,这也算是电影节的一种氛围习惯。
就像是经常会出现影片太烂或者太过枯燥,导致大部分的观众中途离场的情形发生,如果电影受到肯定,掌声也是免不了的。这也算是鼓励吧。
莱曼和哈维尔-巴登等人站起来朝着四周鞠躬谢意,听着掌声越来越热烈,哈维尔情不自禁的偷偷扫视了大厅一圈,感受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不由得浑身舒爽。
他当演员,认真演戏,为的不就是类似的一幕吗。
一颗心陡然的滚烫,仿佛高高落下再又升起,做着往返运动,亢奋的都站不稳了。
而另一边,墨镜王看着这一切,心情很是复杂。
或者说看到别人的作品被观众这么支持,酸酸的又带着点振奋——劳资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现在拿不出好作品了。哎,其实还是有点小羡慕。
作为一个导演,很能懂得这种偶然的激情和灵感的碰撞之美,此刻,气氛火热的无以复加也是对此种情况的最好体现。
莱曼开怀的笑着,也在享受这一刻,虽然得过许多,经历过更多,但类似的掌声依旧是他所追求的,且永远不会乏味。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却是所有导演都会沉迷的滋味。
感受过,便不愿放下。
大约过了几分钟,主办方出来控场,毕竟观众们的热情之后,终归还是谢幕——下一场要准备放映了,得腾出场地。
等到观众离开,莱曼等一干主创又转去隔壁的发布会大厅参加首映之后的记者会。
其实也是给报纸杂志提供一个素材话题的地方。
临近傍晚,大家都不想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刚刚坐定,台下的媒体人们纷纷举起手。
然后,主持人就点了一位戛纳本土报纸《戛纳早报》的记者。
这是位戴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接过话筒用带着些许南方口音问道:“拉斯特先生,首先我要说,《老无所依》绝对是你执导的又一部让人惊艳的作品,无论是配乐还是叙事方法都与你过去的电影有了一些创新、改变。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个人是怎么看待你的这部影片的,立意方面或者剧情的设计方面?”
莱曼等对方说完,才笑着答道:“谢谢你对影片的肯定。不过,要问我如何看待的话,往大了讲,我想表达的是时代的变化、风气的改变,就像二十年前我们还是用信件聊天,相互消息的等待总让人抓狂但又有无限美好,但现在有了互联网,对远方的联络无比快捷,还能去知道更多人的生活,每日得到消息的信息量在加大,老一辈的生活方式跟新一辈的生活方式已经呈现一种割裂......
但其实我更想表达的是一种无序。每个人都想掌握生活,但都做不到。正是有了未知和看不清路的迷茫,生活才足够精彩,让人期待。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莱曼的幽默,让台下响起了一片轻笑声。
对电影的解读,总是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想法,就像读《三国演义》,很多人喜欢代入曹操、赵云、诸葛亮,但也有人会代入司马懿......忍忍忍忍忍......所以这个问题是没有一成不变的答案的,莱曼也只是笑称而已。
接着,又一位记者拿过话筒。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西班牙人。
果不其然,这位一开口就对准了自己的老乡,“请问巴登先生,你能说说参演这部戏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吗?比如你是怎么被选中的,拍摄过程中的对导演或者合作伙伴的评价看法?”
哈维尔还以为自己是个打酱油的,却没想有人提问他。
所以,他思索了好一会,才整理好语言道:“怎么被选中的,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有个人打电话通知我的经纪人,然后就告诉我要去好莱坞演部电影,到了之后,才知道角色分量很重,当时我还有些怕搞砸被骂什么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演国外的戏,后来演得顺了,也就投入到拍摄之中了......”
“嗯,我可以证明他说得是真的。因为我本人在挑选类似的角色演员时,刷过许多电影,他在《火腿,火腿》和《当黑夜降临》里的表演促使我觉得安东这个角色他很适合。”
“那他这头奇怪的发型......”记者再问。
“你不觉得很有喜感吗?”莱曼笑道。
哈维尔-巴登也附和道:“当时确定造型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形象完全被毁了,这头型确实挺傻的。”
“哈哈......”
现场采访的氛围就在类似的欢笑声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