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看见了这个要求的苏蕴差点儿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听听她的声音?好家伙,她和这人认识这么长时间,打了这么多游戏了,这人也没说过要听她的声音啊。
而且苏蕴很清楚,自己在这位ID为“十四岁”的小屁孩心中,一直都是个男的。
这要是贸然开口不给祖国的花朵直接吓枯萎了?
苏蕴缓缓吞着温水,看着屏幕上“十四岁”一行又一行的消息。
“可以吗大佬?”
“大佬您怎么不说话?您是生气了吗?”
“大佬,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就是忽然有了那个想法,我没有恶意的。”
“大佬大佬,您千万别生气啊!”
“呜呜,您就当我没说过好了。是我唐突,是我冒失了,对不起大佬。”
“大佬你原谅我吧!”
每一句话后边,都带着或委屈或哭泣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
苏蕴不禁开始反省了,难道她平时会给人一种恶霸的感觉吗?这个十四岁怎么在她面前如此恭敬如此小心翼翼啊。
看祖国的花朵实在是太可怜了,苏蕴觉得,自己或许该给人点儿安慰或者啥的。
既然人家想听,给他听听也无妨,也算是帮祖国的花朵实现心愿。
于是她直接打开了游戏房间的麦克风:“我没有生气,你别紧张。对了,新年快乐。”
咖啡厅内,苏清榆是切切实实地将咖啡喷了出去。
所幸他对面没人,是个空沙发,没有殃及无辜。
什么玩意?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女……女的?
流云大佬是个女的?
苏清榆一瞬间产生了要将咖啡杯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冲动,以示他不是在做梦。
他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然后缓缓打了个“?”过去。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这不太礼貌,长时间对大佬恭敬有礼的态度促使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大佬您是用的变声器吗?”
这句话,让苏蕴立刻梦回入学考试的时候,那时候易子明站在她跟前,问她:“变声器不错,哪儿买的。”
咋回事,在这群人心中游戏打的好的就不能是女生吗?
唉,认知水平有待提高。
于是苏蕴打字:“没有变声器,纯天然。”
苏清榆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原来流云大佬真的是女生。
她竟然是女生?!
也是,流云大佬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性别,只是之前她的资料卡一直显示是男生,大家也就都默认她是男生了。再加上她水平高超,打法十分凶悍,就更没人会去思考她的性别了。
然后苏清榆找到了新的拍大佬马屁的角度:“您的声音很好听,非常悦耳。”
这句话打完,苏清榆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觉得……流云大佬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对,不可能啊,大佬带他打游戏的时候从来没有开过麦,大佬直播的时候就更没开过了。
可是又的确很耳熟啊,他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苏清榆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应该是他和大佬认识时间太长,所以即使是第一次听大佬说话,也觉得声音亲切了。
晚上,苏家有一顿很丰盛的年夜饭。
苏长盛心情好,喝了不少酒。苏清墨陪着他稍微喝了两杯,剩下的都是苏长盛自己在喝。
新年新气象,苏长盛觉得有苏蕴在,他们苏家新的一年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饭后,王世琴等人在客厅里看晚会,苏清墨陪着她。苏清珊和唐蓉蓉早早上楼去找人聊天了,苏清榆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唐梓杰也是抱着手机不放,看起来忙碌极了。
苏蕴恭恭敬敬地给爷爷上了三炷香,然后就跪在桌前,看着爷爷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十分慈祥,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苏蕴还记得小时候和爷爷一起过年的时候,爷爷总会给她买一身新衣服,买一根新橡皮圈,然后在大年初一给她扎小辫,说别的姑娘都有新衣服,我们丫头也要有。
即便爷爷的衣服都已经洗的发白了,袜子上还打了补丁,他也会给苏蕴买衣服。
后来苏蕴有钱了,和爷爷搬到了县城里,她给爷爷买了许多衣服,爷爷却都舍不得穿,全部整整齐齐地收在柜子里,说要等节日的时候再拿出来。
可是后来,很多衣服爷爷都没有再穿。
苦了一辈子,即便晚年生活好了起来,一辈子的习惯也是改变不了的。
苏蕴还记得爷爷过年的时候会准备一些瓜子和村里作坊打的蛋糕,圆形的松软的鸡蛋糕,可是那些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全都留给苏蕴。每次看着苏蕴吃得津津有味,爷爷也会露出是慈祥喜悦的笑容,笑着摸她的头。
爷爷生活清苦,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爷爷一直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苏蕴很多时候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能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好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在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怨恨家庭和命运的时候,她又会想到爷爷。爷爷的养育和陪伴,让她永远相信世界上有好人和善意的存在。
苏蕴在爷爷的照片前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外边“砰”的一声,是烟花的声音。
她转头,透过客厅宽大明亮的落地窗,看见了外边的夜空,五颜六色的鲜花绽放,分外绚烂。
她轻轻摸了摸爷爷的照片,起身,走出去。
电视里传来的吵闹的晚会声被隔绝,夜空清寂,唯有那一声又一声烟花炸裂的声音,点缀着这除夕之夜。
苏家很热闹,却让苏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节目,她觉得还没有以前和爷爷一起在戏曲频道听戏来得热闹温情。
她在廊下坐着,仰头看着一个个烟火绽放,心里空落落的。
冷不丁,她忽然看见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也有一朵烟花升起,不过很低,稍纵即逝。
接着,便有烟火棒的光亮出现,点缀着这深夜,像是盛夏光年的萤火虫。
华辰首府内是禁燃大型烟花的,不过烟火棒这类小东西倒是可以。
苏蕴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小朋友们也会玩。他们拿着烟火棒嬉戏、打闹、无忧无虑。
思绪逐渐被勾了起来,苏蕴自台阶上起身,出了院子,往那烟火棒的地方去。
看起来很近,却并非如此。她一步步走过去,想看是谁如此有童趣,她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走过苏家别墅前边的小路,往里边的坡上去,烟火棒的光芒一点点更亮,有的熄灭,便有新的燃起,此消彼长。
转过一道影壁,视野倏然变得开阔。苏蕴才发现不是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很多人在这里玩烟火棒,而是有很多烟火棒插在松软的地面里,有人正在一根根地将它们点燃。
现在已经燃起了数十支,照得这一方亮如白昼,像是天上的星辰落入凡间。
苏蕴的目光顺着这一大片的烟火棒上移,落在了那正在点烟火棒的人身上。
他弯着腰,大衣衣角随着他的动作飘动。站起来的时候,身姿笔挺,风度卓绝。
就像是点亮了暗夜的神明。
苏蕴上前一步,轻声叫他:“贺斯言。”
贺斯言转过身,看着她,粲然一笑:“你来了。”
他的语调坦然而温和,像是早已料到了她一定会来。
然后他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苏蕴走了过去,有些烟火棒在她身边熄灭,唯有落在地上的火星点点。
她觉得自己像是位于一片星海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还有无数鞭炮声在远方响起,预示着新岁的到来。
苏蕴已经走到了贺斯言面前。
亮白火光的映衬下,他的面容愈发的清俊,黑眸熠熠生辉,像是落入了星河。
“苏蕴。”他笑着递给她一个盒子,“新年快乐。”
苏蕴接过盒子,打开,松软喷香的味道传来。
看到里边的东西,她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是只有对她最好的人,才会买给她的,圆圆的鸡蛋糕。
是童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