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简直没法吐槽。
跟楚家老爷子那种扛过枪, 上过刺刀,戎马一生的人比,楚兜兜他爸确实只是个小区长。
张跃民想了想, “你爸比兴和县县长大一点。”
“那也没多少。”楚兜兜摇头, “西城区欸。那么点儿地方, 还不如平安县大。”
楚兜兜去过平安县摘草莓买土蜂蜜,很清楚平安县比西城区大。
比土地不比gdp,张跃民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 否则越描越黑。
张跃民却不放心。他是知道表姐夫的区长跟家里几位老人比不够看。可是区长跟区长还不一样。不说别的, 只说帝都大部分机关单位都坐落在西城区, 这个区长也很有很有分量。
楚兜兜这话说出来,知不道的人肯定以为他故意炫耀。
张跃民道:“兜兜,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跟同学朋友这么说。”
“我才不说呢。”楚兜兜嫌弃地摇头, “要说也是说你和表舅妈。表舅妈可是大老板。表舅你, 听妈妈说你是副教授, 再过几年是不是就是教授了?”
楚兜兜一直以为“教授”都是老头老太太, 以至于乍一听他妈说他表舅是副教授,惊得都不敢信。说完双手扒着车座, 等前面的张跃民回答。
张跃民:“还没评下来。”
“那就是快了。”楚兜兜咂舌, “表舅, 你真厉害。”
张跃民心说,也没你爸厉害。
“你大舅也厉害。”
楚兜兜点头:“大舅厉害我知道。我没想到表舅当老师也可以这么厉害。我以为大学老师也是讲讲课布置布置作业呢。”
楚兜兜今年不过十二岁, 还处于炫耀鞋子游戏之类的年纪。家里人不会跟他说, 西城区区长多厉害。旁人也不会主动说,你爸是区长,老牛逼了。因为他爷爷比他爸厉害。要夸也是说, 楚兜兜是谁谁的孙子。楚兜兜不主动提,同学不知道,家人不认为这事值得炫耀,也不怪他觉得区长跟街道主任似的。
张跃民能理解他为何这样认为,可是理解不等于能坦然接受。
“这世上任何职业,能干出点名堂来都不简单。”张跃民补一句,“好比你们学习,稍稍松懈成绩就会下降。”
楚兜兜点头:“表舅,我把作业带来了。”
“今儿假期第一天,哪里人都多,包括菜市场。”
张跃民早上去菜市场,人头攒动不说,还都跟东西不要钱似的,鸡鸭鱼肉什么玩意都往家弄。也幸亏小贩们有准备,备货多,否则张跃民连小公鸡都抢不到。
张跃民:“你的房间小蒋收拾好了,明天或后天再出去玩儿。带你们去玩卡丁车。”
楚兜兜忙问,“是不是跟报纸杂志上的赛车一样,自己开,还可以转弯跑起来的那种?”
张跃民点一下头。
楚兜兜一下抱住他的脖子。
张跃民吓了一跳:“这么激动?”
“表舅,您也太好了吧。”楚兜兜也听同学说过,可羡慕了。
张跃民笑道:“我带你们玩的是小孩玩的。”
“那也行。”有总比没有强。
张跃民提醒他:“其实是运运跟好好闹着要去。之前带他们玩碰碰车,当时玩的很开心,回来就说一点不好玩儿。”回想起儿女嫌弃的样子,还说他是大骗子,张跃民无奈地摇头,“回头你妈问起来——”
“我知道怎么说,他们要玩,不是我。”楚兜兜懂。
张跃民笑了,发现又堵车,叹了口气。
“今天车也多。”楚兜兜看着一眼望不到劲头的车队,“这得堵到什么时候?”
张跃民家在北城,从那边出来的人多,往那边去的人相对少一些,“出了市中心就好了。”
出了市中心往北去,车和人都越来越少。快到张跃民家,道路很是通畅。舅甥二人终于赶在十点前到家。
张跃民八点出发,不过半个城,他来回走了两个小时,梁好运不作他想:“堵车?”
“是呀。”张跃民点一下头,发现儿女趴在游戏机前研究游戏机,“张运运,张好好,过来做功课。”
俩小孩卖个耳朵给爸爸,继续心无旁骛地折腾游戏机。
张跃民:“听爸爸的话,陪哥哥写作业,明天去玩卡丁车。”
俩小孩同时转过身来,眼睛里尽是怀疑。
张跃民想揍他俩:“不信?”
俩小孩赶忙摇头,端的怕他说,不信就算了。
兄妹俩极有默契地朝他跑去,抓住他的手晃呀晃地喊:“爸爸,爸爸,爸爸最好啦。”
“有奶就是娘,有的玩就是爹。你俩真行。”张跃民抽出手,朝他俩头上揉一把,“进屋。”
俩小孩很懂事的找他们的小书包,找他们的画笔。
楚兜兜惊讶,没想到两个幼儿园小朋友真知道做功课,“表舅,他俩这样明年都可以上一年级。”
张跃民点头:“明年到秋一年级。”
“爸爸,一年级是大学生。”大小子大声说:“我上一年级就长大了。”
楚兜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梁好运解释:“大孩子可以坐云霄飞车。”
“啊?”楚兜兜惊呼一声,看着丁点大的小表弟,“你真是,真是人小志气大。”实在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大小子还以为夸他,使劲点一下头,“我厉害!”
楚兜兜无言,“你画画厉害不?”
大小子又乖乖地点一下头,拿出他图的乱七八糟的画本给他看:“我画的。”小脸上尽是得意炫耀。
楚兜兜瞧着跟鸟窝似的一坨,实在没看出哪里厉害。然而这么大的孩子,不闹人就挺好了。楚兜兜违心的夸一句,“运运好棒!”
“哥哥,哥哥,我的。”二丫头赶紧把自己的递出去。
楚兜兜扫一眼就说:“好好也厉害。”
小丫头美了,跟哥哥一起坐到表哥对面,认真画画。
话说回来,小蒋和小杨不小了,今年已有二十三周岁。去年年底回家,家里就催她俩相亲结婚。俩人以再干一年为由跑出来的。
俩人跟张跃民和梁好运在一块久了,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变了,跟家人一说话就起冲突。这个冲突不是她们故意的,而是思想碰撞。家人觉得她们大逆不道,她们觉得家人顽固迂腐。这个矛盾无法调和,除非妥协。妥协还得双方都妥协,一方妥协也无法调和。
俩人回来发现张奶奶去了,没敢提家里的事。这两个月家里气氛轻松多了,两人才敢把她们跟父母的矛盾说出来。决定在这边找个人嫁了。哪怕是外来务工人员,在大城市呆久了,也比她们老家没出来过的人强。
张家左邻右舍,再不济的家庭也看不上小蒋和小杨。因为俩人就上到小学二年级。虽然学问跟初中生差不多,可是说出去不好听啊。
她俩要找对象,只能听梁好运的去厂里。她俩一走,梁好运和张跃民就得重新找保姆。这年头外来务工人员可不如早年老实。
最近梁好运得空就去家政公司,看的都不满意。
梁好运和张跃民瞧着俩小孩老实下来,又出去跟家政公司打电话。
家政公司也放假了,正是因为放假俩人才找老板。平时保姆都在雇主家,想见也见不着。
家政公司就是小蒋和小杨的那个公司,老板知道梁好运,一听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就答应晚上把人带过去。这些人都是在现任的雇主家干的不开心的。
晚上七点,老老小小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因为这个点所有频道都放新闻,不看也不行。
大小子和二丫头倒是要出去,然而张跃民和梁好运没空,就吓唬他俩,看完新闻再出去。
新闻刚放五分钟,响起敲门声。
张跃民开门,把人带去厨房那边的厢房。那边也有几间空房间,以前张保栓等人的库房。后来他们跟刘向东干,房子空出来,又跟厨房挨着,不好改成客房就一直空着。偶尔下大雨,就把没晾干的衣服移到里面。
灯打开,慢了一步的梁好运进来吓一跳,因为十好几个人。比他们招小蒋和小杨那次人还多。
梁好运不禁看老板,什么情况啊。
老板笑着说:“这年头十全十美的保姆难找,样样都好的雇主也越来越少。梁总,说说您的要求。”
梁好运没有表情地说:“对老人孩子有耐心又细心。因为孩子小,他们出去的时候最好能一眼不错盯着他们。做饭洗衣服,我和张老师有空也会自己做。所以家务活也不是很多。说白了就是听话老实。不要自作聪明,也不需要帮我们教孩子,更不希望她们为了讨好孩子阴奉阳违。”
家政公司老板觉得这点不难。然而梁好运太严肃,一半人觉得她不好相与。这一半偏偏还都在三十岁以上的。互相看看,就冲老板摇头。
剩下一半都是二十出头,有一两个顶多刚满十八岁,看起来像是刚出来的人。
这点梁好运没料到,不过请人本就是双向选择,梁好运自然不会生气,就让剩下六人说说她们的要求。
现如今挑保姆还是挑,还没遇到过让她们提要求的人。
这点说出来,几人都愣了。
家政公司老板替她们说:“她们就是希望工资方面……?”
“这点不用担心。节假日有假期,春节有十天,这十天工资照发。过年还有红包奖金。不过这一点要根据她们的表现来。”梁好运道。
老板点一下头,看六人,让她们决定。
六人下意识看一直没开口的张跃民。
老板明白,“张老师,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