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过分强烈反应引起了沈辞注意,后者疑惑地回过头来:“说什么?”
秦抑向温遥投以警告眼神,温遥却故意装看不到,唇边笑意更浓:“你秦抑哥哥是怎么发现自己能动吗?”
沈辞眨眨眼:“怎么发现?”
秦抑扣在轮椅扶手上手指收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几乎咬牙切齿:“温遥!”
温遥面不改色,丝毫不为秦少威胁而屈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今天下午你不在家,发生了一件让秦少大惊失色事。”
他说到这里,秦抑突然把轮椅调转方向,直接离开了现场。
沈辞看着他这奇怪反应,本来还不算太旺盛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心说到底什么事能让秦少大惊失色?
除了他被秦潜绑架那一次,还有什么?
沈辞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做出了一个大胆假设:“该不会是……你蜘蛛越狱了吧?”
“我蜘蛛没越狱,”温遥微笑着说,“要是我蜘蛛越狱,他可能就不是单纯能动,而是要直接站起来跑了。”
沈辞一脸茫然:“那到底是什么?”
“是他今天开窗通风时候,不小心放进来一只蜘蛛,跳到他身上了,”温遥回忆起当时情形还是很想笑,“他自己甚至不敢打死,居然还要喊我过去把蜘蛛抓走——我看还挺可爱,就收起来养着。”
“什么蜘蛛啊?”沈辞很是好奇,“难道是那种特别大,腿特别长……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想不起蜘蛛名字,心说能吓到秦少应该只可能是这种看起来就很可怕东西了吧?
谁成想温遥摇了摇头:“你跟我来。”
沈辞跟着他上了二楼,来到温遥房间,就见他从养蜘蛛玻璃缸旁边拿起一个小盒子,应该是之前运输用塑料盒。
他把塑料盒打开,里面并没有沈辞想象长腿大蜘蛛,而是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跳蛛。
沈辞:“……”
不是吧。
他家秦少,连这么小蜘蛛也怕?
沈辞心目中秦抑形象再一次颠覆了,他伸出手去拿住了塑料盒,就看到盒子里小跳蛛抬起头,好像在用那对大眼睛看他。
这种和蜘蛛对视感觉很是奇妙,他忍不住问:“听说跳蛛视力很好,会盯着人看,是真吗?”
温遥:“它现在不就在盯着你看吗?”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见跳蛛小小身影一闪,直接从盒子里跳到了沈辞手上。
沈辞一惊,心说这小东西还真一点都不怕人,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接近了蜘蛛,蜘蛛居然也没跑开,而是绕着他手指转了一圈,抬起两只前爪碰了碰他指尖。
“看来不止我宠物喜欢你,别蜘蛛也喜欢你。”温遥说着,从原本给大蜘蛛准备口粮箱子里捡了一只最小号面包虫,扔进塑料盒,“不过我看它是饿了,放它回来吃东西吧,好不容易抓到,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沈辞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蜘蛛,蜘蛛敏锐八只眼明显已经注意到了正在挣扎食物,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离开他手,跳回盒子里进食。
温遥扣上盒盖:“让管家再去杀杀虫吧,别墅外墙那么多爬山虎,肯定容易招虫子,有虫子就会有蜘蛛,我看你秦抑哥哥是受不起第二次惊吓了。”
沈辞:“好。”
其实管家一直有在安排灭虫,至少他刚来秦家时候,正值盛夏,爬山虎比现在还要茂密,也没看到有小虫子飞到家里来。
可能是上次爬山虎修剪过后,又加上天气转凉,除虫频率就变低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虫,刚好吸引了小蜘蛛,刚好被开窗秦少撞上。
也是够倒霉。
沈辞没再继续看蜘蛛,下楼去安抚倒霉秦少,一进房间,就看到他轮椅停在床边,背对着门口方向,背影看上去正在生气。
沈辞小心地接近他,轻声唤道:“哥哥。”
秦抑没应,也没回头。
看来是真生气了。
沈辞绕到他面前,果然看到他很不愉快脸色,连忙出言哄他:“别生气了。”
秦抑别开视线,不理。
沈辞在他面前蹲身,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被主人忽视可怜小狗:“别气了嘛,怕蜘蛛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很多人都怕蜘蛛啊。”
“不是因为怕蜘蛛,”秦抑终于有了点反应,眉头还是皱得很紧,“是……”
他话说到一半,又好像难以启齿,抿住唇不肯说了。
“是因为我不怕蜘蛛,你怕?觉得在我面前表现出害怕很丢人?”沈辞准确无比地揣摩透了秦少心思,“哥哥,这叫优势互补,你有怕东西,我也有。”
秦抑回过头来,语气终于有所缓和:“你怕什么?”
“呃……”
沈辞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自己怕什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委屈道:“我怕你不理我。”
秦抑沉默。
终于,他叹了口气:“算了。”
他当时就不该主动邀请温遥来家里住,他们两个好像天生不对付,跟他离得太近准没好事。
“你不生气了?”沈辞又问,“那你再动一下给我看看好不好?”
面对这奇怪要求,秦抑并没有满足,而道:“没什么好看,不过是稍微恢复了一点。”
沈辞不死心,忽然抓住他脚腕,坏心眼地挠了挠他脚心。
以前他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趁秦少睡着时挠他脚心,以便测试他有没有恢复知觉,他已经干过不少回了,但那时候即便他挠脚心对方也不会有反应,不像现在。
距离他初到秦家已经过去三个月,秦抑双腿知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沈辞晚上偷偷把脚伸进他被子,在他小腿上多摩擦几下他也能感觉到,最先开始恢复脚底更是和正常人敏锐程度差不太多了,被他挠脚心肯定会感觉到痒。
果不其然,秦抑脸色就是一变:“沈辞!”
他不想这个时候移动轮椅,怕伤到彼此,又痒得不行,身体本能地挣扎起来,一不留神就让对方得逞,挣动了一下刚刚才能动脚趾。
沈辞停下来,惊喜地看着他:“哥哥,你真快要康复了。”
“走开,”秦抑生气极了,弯腰拍开对方手,“你再胡闹,以后回自己房间睡。”
“别啊,”这个威胁对于沈辞来说实在很有杀伤力,立刻不敢再动他,站起身来,“对不起,我错了。”
秦抑命令:“去洗手吃饭。”
“……哦。”
因为秦抑不想和温遥同桌吃饭,管家已经把晚餐送进了房间。
这段时间他厌食情况有所好转,虽然还是不喜欢吃东西,但至少不再那么抗拒了,算是维持在了比较正常水平。
沈辞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你跟陆医生说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
“他说继续吃药,等神经慢慢恢复,什么时候腿可以动了,就可以适当开始复健。”
沈辞点点头:“脚腕都有感觉了,那应该快了吧?”
其实这段时间他帮秦抑按摩、活动关节已经算是复健了,只不过那都是被动,需要别人辅助,如果运动神经也开始恢复,就要他自己去努力了。
复健室那一屋子复健器材,终于可以不再吃灰,能派上用场了吗?
沈辞想想还有点兴奋,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好像已经从“秦抑开始恢复”快进到“秦抑重新站起来了”,忍不住伸手给他夹菜:“多吃点。”
秦抑动作停了停,没说什么,表情有点复杂。
他垂眼看着碗里米饭,眼底不知是什么情绪。
说实话,他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能恢复,即便已经恢复了知觉,也不敢抱有太大妄想,可沈辞被秦潜绑架走时候,他又无比希望自己真能够重新站起来,能亲自保护他。
这两种矛盾心情,在今天被蜘蛛吓到,意外发现自己真能动了以后,悄然转化成了更加复杂东西,他现在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像是做梦一样。
沈辞好像给他带来了很多奇迹。
让他原本一潭死水般生活渐渐活泛起来,就像他房间里那扇常年被爬山虎遮蔽窗,终于有一天它被人打开,温暖阳光照进来,新鲜风涌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需要这些东西。
原来他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能够找到属于自己归宿。
他忽然走神很快被沈辞发现,后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吃了?”
“没什么,”秦抑瞬间回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有点噎到。”
“明明也吃得不快啊,怎么会噎到,”沈辞小声嘟囔,似乎不太相信,“多喝两口。”
秦抑一连喝了好几口汤,这才放下勺子,依然没有抬头,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啊?”他声音太小,语速太快,沈辞完全没听清,茫然地盯着他看,“你说什么?”
“我说没事,”秦抑不肯再重复了,“快点吃,别总关注我。”
“谁让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当然要关注你了,”沈辞说,“对了,今晚给你按摩时候,多帮你活动一下脚腕吧,不是说有点感觉了吗?”
“哦,”秦抑表情没什么变化,“随你。”
沈辞好像正兴奋,又道:“哥哥,要不你从明天开始就去锻炼吧,可以先锻炼一下上肢嘛,要锻炼腿话肯定需要上肢力量支持,这样你增加点运动量,吃饭也能多吃点。”
“还有……”
面对沈辞喋喋不休,秦抑终于忍无可忍,皱起了眉。
好烦。
得做点什么堵住他嘴。
他忽然放下筷子,猛地凑上前去,用力吻住了对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