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玥灵自入京城便是意气风发的，骤然看见面前如此凄惨的女子，众人都忍不住惊了一惊。
昨日楚婳来过大理寺的事情瞒不过众人，岳文帝忍不住朝着楚婳看过去，却对上楚婳羞怯温婉的脸，嘴角禁不住一抽。
荣王眼皮一跳，心惊肉跳之余不禁冷笑。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称赞楚婳是神医，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可若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个女人果然还跟以前一样跋扈，不像他的雪儿，温婉可人。
不过鉴于此刻他们暂且算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夜璃禹便克制住了自己的嘲讽，当此之时，能够让贤王彻底死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夜璃宸不忍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大人，我妻昨日遭受重刑，有人意欲屈打成招，你现在问她什么，她也答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岳文帝沉声，“谁用的刑？”
项书对身后拱手，“回皇上，这是大理寺的惯例，这问审论罪，自然会要走一遭过场的。唯有熬得住重刑，才算是真正的坦白。”
夜璃宸却冷笑道：“屈打成招算什么坦白？”
夜璃禹恨不得立刻踩死贤王，便迫不及待道：“既然是罪犯，那用刑也是人之常情，大理寺断案的规矩乃是百年传统，自有它的道理。”
“父皇，儿臣觉得二皇兄所言不错。”夜璃渊难得附和了一把，让荣王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岳文帝轻哼一声，“可现在人是昏迷的，该当如何？”
项书笑了笑，“这有何难，传人证上场指认便是。只要证据确凿，不愁犯人不认罪。”
夜璃宸脸色发青，“父皇，儿臣没有做过这种事，是有人冤枉儿臣！”
“朕只相信证据。”皇帝在帷幕后道。
荣王兴奋地握住拳头，“不错，项书，你还不赶紧将证人带上来？”
夜璃渊微眯了下眼睛，同身边的楚婳对视，不约而同地勾了下唇。
岳文帝深深地看了眼荣王，等项书让人带刺客上堂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刺客也受了刑，但毕竟是身强力壮又习过武的男子，仍旧能好好跪在堂上。
项书威冷一喝：“堂下所跪何人？”
刺客低着头，互相看看对方，瑟缩地说：“罪民张屠、张戮，是江湖上的无业游民。”
夜璃宸今日才是第一次正视这两个人“证人刺客”，那日被刺杀的时候，刀光剑影，混乱之下，他只看出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节节败退。
他目光一闪，并未言语。
项书继续问道：“本官问你们，尔等入京刺杀端王、荣王，可是受人指使？”
“呃，这，罪名不是受人指使，只是，是有人买了小的来干活，”这“干活”自然就是杀人，张屠悻悻地缩着肩膀，仿佛被打怕了，“小的们也不知道是刺杀皇子啊！”
“哼，你们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夜璃禹看他们含糊其辞，怒道：“父皇，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在故意拖延，不如直接用刑算了。”
楚婳暗暗摇头，表现得这么心急，夜璃禹夜未眠太明目张胆了。
岳文帝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看他一眼。
项书只当没有听见夜璃禹的话，继续又问：“你们可认识那人？”
张屠摇头，“罪民不知。”
“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认识你们就敢在此杀人？”项书不信，沉声呵道：“再不从实招来，本官便用大刑伺候了！”
可张屠还是那句话，张戮也是痛哭流涕，坚称自己不知道收买自己的是谁。
项书旋即下令用刑，几杖下去，张屠趴在地上哀哀惨嚎，眼看两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了，项书才犹豫地表示信了，而后一指地上的女人，“你们可认得这个女人？”
张屠趴在地上抽搐，惊恐大吼，“认得认得！”
“认得？”刑部尚书等人皱眉，“你确定认得？”
“真的认得，”张戮道，“不瞒诸位大老爷说，当初收买我们的女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起初只说给什么人一些教训，不叫他跟自己争什么东西，这京畿之地，小的们也是不敢做的。”
“但是她……她出的多啊！小的们哪里见过那么多钱，也就没有多想，只说干完这一票就远遁江湖逍遥自在，若是知道刺杀的是皇子，哪里敢干这事啊！”
项书险些要气笑了，“你们这话说来可有人信？”
楚婳却暗暗皱眉，微侧头道：“他们似乎在故意撇清身份。”
“有的身份不好露出来，”夜璃渊嗅到一阵清香，忍不住深吸口气，“或许他们的主子实力还不是很强硬。”
北狄现如今国中还存在内乱，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大岳，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萧琰的话，那他们自然要掩藏身份。
死士，又怕什么？
楚婳颔首。
却说堂下，项书再次追问：“你们确定收买你们的人就是身边这个女子？”
“看着十分的像。”张屠道。
“你只说是不是！”夜璃禹急道。
李忠瞥了眼荣王，暗暗摇头。到现在都没发现皇帝的脸已经青了吗？
张屠惊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有九成像，便是她了！”
“你确定是她？”夜璃宸突然沉声，冷冷俯视着此刻，将女子脸上的头发拂开一点，露出那张被鲜血染红的小脸。
刑部尚书等人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只是垂幔后的人看不清楚，隔得远，那脸上又都是血，只依稀觉得是个狼狈的女人，夜璃禹只当便是段玥灵了。
刺客并不是京城里的人，查过文牒户籍，的确是江湖上的浪客，起码也是在京城之外久住之人。
这年代认人大多靠画像，楚婳也是铤而走险，如果他们刚好认识段玥灵，那不仅计划泡汤，贤王危险，端王也会被皇帝厌弃。
但是事已至此，荣王必定会联合皇后趁此机会主动出击打下贤王，要想险中求胜，他们只能赌博。
刺客看了眼女子，微微一怔。
夜璃宸手心都是冷汗。
“你确定是她？”他问。
项书也紧盯张屠，“你仔细看，她果真就是段玥灵，收买你们的人？”
堂中上下一片冷寂，刺客眯着眼睛盯了半晌，一咬牙道：“就是她！没错，大人，我敢确定就是她！”
三司官员耐人寻味地望着他们，岳文帝突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