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了?!
卫寅诧异,夜璃渊也同样吃惊。
佟慕雪竟然真的答应了?她难道真以为自己身后有三船杀手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楚婳轻晃着折扇,回过头,随着帘幕之中轻轻挑眉,伸出手指在唇边晃了晃。
“你们不懂。”
夜璃渊跟卫寅是军旅之人,对长途行军游刃有余,然而佟慕雪不一样。
她是个女人,还是个京城里的娇娇女,就算聪明又如何?她从小到大身边所立的都是知书达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何曾真正见识过这些粗鄙放荡的江湖中人?
她受不了,这不仅仅是生活习惯的问题,还是佟慕雪对自己的不满足。
她立志登高望远,给自己策划的路无不是通向中宫皇后,怎么能够忍受这些下九流?那无疑对她是一种嘲讽、轻蔑,甚至于让她对自己的过去都产生动摇与怀疑。
她狠毒,却又高傲,绝不会允许自己陷入这样可怕的境地。
所以她会逃,逃到高处。
就像……从小船离开,站在大船上,蔑视般地扫过杀手,以此来彰显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楚婳料得一丝不差,果然在佟慕雪上船之后,低头轻蔑地扫过杀手,仿佛对其弃如敝履。
但她也没有发现,就在自己上船的刹那,整条大船上的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甲板上摆好酒菜,正对着房间里压着厚重的垂幔,里头隐约露出一抹灰云色身影,头发披散,檀香袅袅,四处挂着香囊垂带,一看就知道里头是个女人。
这房间是三面透风的,更像是一个观景台,后头才是睡觉的房间。
一个婆妇从帘子里出来,身后跟着小丫头,两人对着她福了福身,只当她是主家的客人,也没露出异色,便端着碗筷去了后边。
佟慕雪扫了眼,是个大户人家出行的配置,“那是谁?”
“他啊,”楚婳给她摆下筷子,顿了顿,“内子,离儿。”
夜璃渊在帘幕中眼皮轻跳,捏着酒杯的人微微一紧,深吸口气。
咳。
不知是谁呛了一声,面朝江面的侍卫脸上通红,疯狂忍笑。弈棋素来沉稳,一张青黑面容却也忍不住抽了抽,别开目光看向别处。
佟慕雪却没有笑。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自家夫人就在身边,还对她纠缠不休。
楚婳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眼眸里的不屑,盘膝而坐,动作豪爽地给她倒了一小杯酒,眸光流转,俊秀面上露出几分心疼,“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
“什么?”佟慕雪饿得不行,也不想多生事端,拿起筷子就要动。
“之前在街上我就发现,姑娘身边的这些人似乎……有些危险,”楚婳叹了口气,“姑娘别担心,我不是坏人,只是家中有一小妹,与姑娘年纪相仿。因担心姑娘遇到麻烦,所以才想办法让姑娘上船来,姑娘若是需要帮忙,我可让家丁代为报官。”
说完,她给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一口。
佟慕雪有些讶异,狐疑地看着她,虽然仍觉得这张脸给她的感觉 有几分古怪,但语气却稍稍一缓,“……不必了,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我买来的侍卫罢了。”
“原来如此。”楚婳有些尴尬,“看来是王某多管闲事了,让姑娘见笑。”
“没关系。”佟慕雪抿了抿唇,拿起饭碗。
她饿极了,但动作依旧优雅缓慢,速度不快地将饭菜吃完。抬头时,帘幕里突然走出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男子,低头在楚婳耳边说了句什么。
楚婳顿了顿,微微笑道:“夫人这脾气也太大了些,稍后我进去解释便是,这位姑娘不过来吃个饭而已。”而后看着楚婳,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
夜璃渊担心楚婳跟佟慕雪相处太久被揭穿,想让她送人走。
佟慕雪看在眼内,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瞥了眼那垂幔中格外壮硕的女主人,鼻腔泄出一丝轻哼。
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来吃个饭而已,这民间的女人想得也太多了,还不如这姓王的体面。
放下筷子,佟慕雪突然不想下去了,微抬下巴道:“王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卫寅就要进入,闻言一顿。指尖撩起垂幔一角,对上夜璃渊幽深的眸,见他微微摇头,便留在了外面。
楚婳也惊了一惊,她还正想办法同佟慕雪攀交情呢,没想到佟慕雪先问她了。
“啊,我家夫人说要去海上游玩,王某也是顺路想去探望故旧,便趁着年下往海上去走走。”楚婳斟酌道。
“海上?”佟慕雪目光一转,“你们要经过方海城吗?”
楚婳笑意一深,“听闻最近方海城在剿匪,我等清斗小民如何能够去那里冒险?是去附近的丰海。”
也对,朝廷在那里的动作搞得风生水起,他们现在去就奇怪了。佟慕雪捏着指尖,看看面前“王老爷”那春风和煦的眼眸,心下一动,“……好巧啊,我们也要去那里。”
“……”楚婳惊讶道:“哦?姑娘也有亲人在丰海?”
“嗯。”佟慕雪犹豫了一下,眉角一软,露出几分动人的楚楚之意,“只是王兄也看见了,小妹这船实在不是长久之道,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抵达那里呢。你也看见了,我一个姑娘家,在他们那里……”
她苦笑一声,仿佛有说不尽的难言之隐。
哦吼?
弈祺挑眉,卫寅摸摸下巴,看楚婳的眼神简直有点惊异了。
这不会也在王妃的预料之中吧?
楚婳当然没料到这一点,但机会送上门,当然也不能往外推。
她看着佟慕雪,露出几分挣扎,但仿佛最终还是看不过佟慕雪吃苦受累般,咬牙道:“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这样……这段时日就暂且在小可这船上暂歇?只是我家夫人常年带病,不便吹风见人,姑娘平日还是……避着她些。”
她这般说辞、这番形貌,佟慕雪见了,心下又是一哂,睨了眼那帘中的女主人。
这种人她也见得多了,不过就是个善妒的女人罢了。
她说:“王兄是一家之主,雪儿自然听王兄的。”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帐中。
卫寅面色非常精彩,又想起了那句话。
婳婳喜欢,不必担心。
这是不是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善妒的女人”夜璃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