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弋亲自过来提醒,可见此事一定极为重要。
昨日方才回来,楚婳还没细细打听过楚馨的事情,洗漱之后倒头就睡,才醒来不久,本打算入宫去看看太后的。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太后现在身体怎么样?”
崔弋默了一下,笑道:“皇祖母……太后娘娘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这些时日宫廷之内也在盘查奸细,所以限制进出,小姐若不放心,可以让张太医过来问问情况,开贴温和养生的药也好。”
宫廷之中还有一个“青”,事关禁军,皇帝必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内务府、大理寺包括顺天府、御史台、兵部等都要彻底清查,上上下下只怕有一二千人,所以一直到楚婳回到京城,大理寺也还没个结论。
北狄虎视眈眈,朝廷上下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楚婳心里虽然不放心,但也只能停了崔弋的办法。
“那就找机会请张太医入府一趟吧,”楚婳想着以前每日给太后请平安脉的结果,心里多少也有底,“让娘亲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走的。”
“小姐不用担心,只要熬过这段时日,来年咱们还能回家乡看看,”崔弋叹道,“老爷夫人年纪也大了,这人哪,上了年纪,就会越来越念旧。小姐也已经不记得咱们老家的模样了吧?”
回老家?
会不会太突然?
楚婳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崔弋紧接着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顾虑,“这么多年了,老爷夫人也该回去给先代祭祖,且,也要置办两副木料了。”
年纪大了的人就喜欢在屋里早早给自己备下棺材板,这也是压压厄运,在古人看来,是丰年有余、后事有成的象征。
楚婳脸色微变,“爹爹正是精神矍铄,娘亲也是容光焕发,何必备得那么早?”
“左右都是要备着的,这两年闹出的事情太多,老爷夫人时常有些疲惫,备下料子就当压压晦气了。”
知道楚婳是个孝心有加的人,崔弋笑了笑,“小姐好好休息,弈祺,你跟我出来,有些活要交给你干。”
弈祺脸色微沉,同崔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楚婳被崔弋一席话说得心里不宁,细想这两年,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很少平静过。
设身处地的想,若自己是个母亲,膝下儿女不是被人刺杀威胁,就是被人陷害敌视,她怕是也会坐立难安,一两年下来,怕是要折寿好些。
唉。
是她这个女儿不孝,既然成了楚婳,不说让父母好生颐养天年,可也应该不叫他们每日提心吊胆才对。
她叹了口气,脑中思绪紊乱,杂七杂八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也顾不上邸报上的事情,只是捏着和离书出神。
她满心担忧,却是不知姚氏与武安侯正如门神一般在前堂挡住了夜璃渊。
两人面带笑意,只是那笑浅淡薄冷,甚至有几分疏离冰寒,把夜璃渊请入正堂之后,甚至都没有看那嫁妆跟赔礼一眼。
“当日王府送来的聘礼,我夫妇二人已经收拾妥当,请王爷回去的时候记得抬回,武安侯府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既然两清,也绝不敢占皇室半分便宜。”
夜璃渊看向院中的聘礼,比起那一条街的嫁妆,院中聘礼也不过七八个箱子,可谓单薄得可以。
他有些晃神,当初这聘礼之事他是全权交给身边嬷嬷置办的,从未想过抬过来的聘礼竟这般屈指可数,而武安侯为了女儿一片痴心,忍着朝堂同僚的嘲笑,却硬生生提都没提一句。
夜璃渊心下越发惭愧,“这聘礼既是给了侯府,便也算是本王一片诚意,侯爷不妨留下,我……”
“王爷多虑了,您的诚意我们已经看见,门外不有三条街吗?”楚羿山神色恭敬,并没有坐下,一分君臣准备,就这么站在堂中,眼观鼻鼻观心道:“王爷信守诺言,武安侯府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不是我们的动心,侯府不敢沾手。”
卫辰、卫寅在门口听着,心下便是一凉。
武安侯毕恭毕敬,已经全然不见昔日的温和亲近,可见对夜璃渊是失望透顶。
而且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楚婳出现,几人都有些悻悻,是楚婳不愿意出来看他们,还是终于和离,打算彻底跟夜璃渊不加接触?
夜璃渊目光黯然,苦涩一笑,“武安侯之意我明白了,东西我会带走,但是我想见一见楚婳。”
“婳婳先前被迫被追杀出京,这段时日过得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想多休息的,”姚氏淡淡道,“王爷好意臣妇会转达。”
“侯夫人,”夜璃渊有些心焦,“我只是想跟楚婳说几句话,您放心,我不会纠缠她的。”
姚氏心下冷哂,缓缓抬起眼帘,眸光如剑,竟带着几分骇目惊心的慑人,“听王府的人说,婳婳曾经不止一次要求和离,而王爷次次都答应了,却为何拖到今日?”
因为他每次都用各种理由反悔了。
夜璃渊脚底生寒,冷峭的脸对上姚氏愠怒的眼睛,姚氏心中忌惮,夜璃渊却也有口难言。
他要怎么说?他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了楚婳才是那个真正干净的女子,他喜欢上了她,爱上了她,离不开他!
他愧疚曾经自己瞎了眼伤害她,也动容于楚婳那份医者仁心决不妥协的坚定,他步步沦陷,越来越难以放手……
情不能自已!
“夫人何不如去问一问婳婳,我相信,她会想见我一面的。”夜璃渊斩钉截铁,尽管如此,他仍不愿意妥协。
姚氏面色发寒,就在此时,楚羿山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臣,跪送王爷,恳请王爷,莫再纠缠小女!”
夜璃渊脸色额骤然铁青,卫氏兄弟手脚发麻,连忙上前搀扶楚羿山,“侯爷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今日夜璃渊是来送嫁妆的,要是传出楚羿山给他下跪问责的事情来,那可了不得。
夜璃渊的名声怕是会一落千丈再难起复!
这是在坑害夜璃渊!
“侯爷!”夜璃渊倒退两步,震惊地盯着他,“你……”
“王爷,”楚羿山抬起头,目光犀利,“小女早已伤痕累累,王爷若是对她有半点真心,还请想想自己现下处境。”
夜璃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