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夫妇绝对是有意思的,一个才离开没多久,另一个又找上门来。
贾蓉到丛绿堂时,并未见着郡王妃。由丫鬟领路才穿过裙楼,到裙楼临水的行廊。古风古色的行廊下,身着石青色裙袍的郡王妃望着前面一弯江水出神。
一阵清风来。
行廊靠丛绿堂的那岸竹林里,碧绿色的竹叶在清风中上下翻转颤抖着,发出一阵如潮水般哗啦啦的声响。
贾蓉随风过去,走近了才瞧清郡王妃的侧脸。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与探春有些相似。身上气质比却探春更有贵气,也更成熟。到底是江南甄家的嫡女,这等气质竟这个贾府也里也没一个姐儿能必得上。
“蓉哥儿来了。”郡王妃稍稍扭头过来,瞧了贾蓉一眼,轻笑道:“你们家倒有个雅致的好地方,唯一缺了临坐的椅子。”
郡王妃的正脸更像探春,十七八岁样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样子间,却比探春多些柔和娇贵。贾蓉回道:“这便吩咐丫鬟们打丛绿堂里搬几张椅子来。”
“倒不必了。”郡王妃轻轻摇头,道:“只是见着这弯水,想起金陵来。”
贾蓉道:“娘娘既喜欢这里,倒可常来府里坐坐。”
郡王妃却不答他,望着旁边被围起的墙,问道:“那里便是为贤德妃省亲建的别院罢。”
“正是,今年四月便能完工了。”
“是个别致地方。”郡王妃轻赞声道。
贾蓉嗯声回了,两人便在行廊里沉默起来,齐齐望着江水溪流。许久,郡王妃道:“郡王同宝玉……”
嗯?
蓉哥儿忙回头过去,疑惑瞧着郡王妃侧脸。
只见郡王妃暗暗摇头,无奈笑一声道:“无事,蓉哥儿回去忙罢。”
莫名其妙。
贾蓉离开丛绿堂后,依旧觉得奇怪,不解。把自己呼召过去,就为了问省亲别院?他心怀着困惑回院子去,听香菱又回房歇息去了,蓉大爷又过去探望。
香菱昨夜可受了不少苦。
做大爷的,怎么也得关心关心。而且都是因为他这个粗汉子、莽棒子,才害了香菱受大罪。
贾蓉到房里时,香菱正如小猫一样睡着。
好个温顺可爱的模样。
蓉大爷忍不住在香菱额头亲上一口,睡梦中的香菱动了动她长长的睫毛,微提上睑,朦胧中瞧见大爷在床边。
小香菱顿时清醒大半,瞧了外面天色,警惕样子小声道:“今日时间还早,大爷先饶菱儿休息一阵吧。”
“你好好休息。”贾蓉哭笑不得的说道,提着手儿抚香菱的脑袋。
香菱嗯一声,双手抓着被褥,双眸里警惕色却没消。小心道:“菱儿现在还痛着。”
听了这话,蓉大爷的手停在空中。尴尬……尴尬笑一声,道:“菱儿安心睡吧,大爷在房里陪着你。”
“嗯。”香菱点头。
“安心歇息吧。”贾蓉瞧着香菱那双疲倦困顿的眼睛,亦是心疼又无奈,只得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房间,唤了院里的小丫鬟进去好生照顾香菱。
房里香菱见了此情景,不由露出憨憨傻笑。见了有丫鬟进来,她方才勾着嘴角含笑睡去。
闲来无事的贾蓉先去了义学,问了几位代课的先生是否尽心。又召来赖升、贾珖、贾芹等人,问了大概几时能出京去黑山村。
“大爷吩咐的,咱们自然要做万全之策。二月初便能启程,三月中旬即可到达黑山村。”
贾蓉点头道:“人手招募得如何了?”
贾珖道:“不敢大张旗鼓,又怕惹得有心人怀疑,只招了八房里的近派亲戚。人数虽不多,却也有二十多个。”
“该是如此。”贾蓉点头道,“此次你们不必走陆道,改从水路打海河出海,从盛京走水陆前往北辽。路上先去平安州的窑厂一趟,我已送信给了贾芸,等你们到时贾芸会给你们安排。”
“全听蓉哥儿的吩咐。”贾珖、贾芹两人脸上皆堆砌起灿烂笑容。
这次去黑山村,他们终于能拿到一大笔银子了。珖、芹二人对视一眼,还能参与到黑山村的买卖去,以后能赚的更多。活该要发财。
贾蓉瞧了旁边沉默不言的赖升总管一眼,道:“这次还得劳烦赖总管走一趟,你要办好了这事,会让施管家教着你家两个儿子在府里管一些事情。虽然赖家出了一些不好的人儿,可宁国府对你们赖家还是信任的。”
赖升苦笑着回道:“多谢大爷开恩。”
贾蓉道:“你也不必多想,你家兄弟虽在庄上,日子也不会太苦。赖嬷嬷到底伺候过荣国府上一辈的老人,不论怎样都会留着她的体面。我们贾家是积善的,更是记恩的。”
赖升听闻,顿朝蓉大爷跪下。磕头道:“老娘年纪大了,兄长又在庄上,如今老仆又得去黑山村。恳请大爷瞧在赖家为两府伺候几的份上,给老娘一个安详的晚年。”
“行啦,起来吧。”贾蓉挑起眉头,道:“你却黑山村前吩咐你家媳妇多往荣国走动便是,偶尔陪陪赖嬷嬷,两府里亦没人会多说什么。”
“谢大爷。”
“你也不必着急谢我,这次去黑山村可是带着任务的。”贾蓉款款扫一眼三人,道:“除了药材、貂皮之类的经营买卖,还有建立水泥窑厂,造船等事情也都是极其重要的。今儿我心里还有着一事,你们到黑山村之后要办的。”
贾芹急忙道:“蓉哥儿尽管说,咱们一定给蓉哥儿办妥了。”
“不要着急说这大话。”蓉哥儿小声道:“等你们到了黑山村后,办完了手头事情,可分人出去在附近寻找石盐矿。”
“蓉哥儿要造私盐?”贾珖诧异道。
“想什么了。”贾蓉翻了个白眼,造私盐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干。就算要造私盐也是去东南沿海,怎么会选在黑山村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他只是记得在黑龙江以北的某处有个规模极大的钾盐矿。
反正黑山村正好在那地方,如果在黑山村附近找到钾盐矿,分离出钾肥来。这不比烧制草木灰和人畜粪便更方便?而且效率还更高,产量更大。
贾蓉要找的不是石盐,而是钾石盐。
他道:“你们先找到地方,我再说到底有何用处。记住,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多想。你们去黑山村的主要任务是修窑、造船。其次才是人参、鹿茸、貂皮等经营买卖。”
“省的。”贾珖笑起道。
“行罢,往后会常有书信送往黑山村,你们照办便是。”
管他朝堂怎么发展,狡兔亦得三窟,偏僻的黑山村是个极好的据点。
贾蓉将黑山村的事情吩咐下去,总算是安心了。
第二日,正月二十三。一年的假期结束,贾蓉早早前往清河边上的水利营田府衙门。
“苦难的日子又开始了。”
贾蓉苦笑一声。想等下一个节假,得到年末的大年三十,还有三百多天的了。
在水利营田府的日子,倒也是寻常的。
每日巡河,看图,问农。
每天游庄,画图,量地。
原来俊秀的面容,每日在田间地里游走,早成了粗糙汉子。贾蓉为了更好的工作,常在衙门里夜宿,回宁国府的夜晚越来越少。
“身边到底得有一个服侍的,曾经那么俊的人儿,回来一趟都成山里长出来的野人了。”王熙凤没好气道。
这近一月,贾蓉过的很不爽,宫里的两位殿下却极开心。
“窑建起来了?”
小三爷兴奋地携上一人的手。
哪怕这人是个圆滚滚的肥头大耳男人,小三爷亦是毫不在意。小三爷亲切道:“劳烦了,劳烦了,多亏了你们辛苦。明儿一早,本宫便去父皇那给你们请功。”
油腻的肥胖男子发出尖细的笑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外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觉得圆滚滚的大脸上长着一张大嘴,一个大鼻子,鼻子上头的两边各有一条缝。
肥胖男子尖而细的笑起响起。“为殿下效力,是我等的福分。”
小三爷亲密携着他肥厚圆润的大手,由衷道:“要没有你们,本宫不知何时才能建起这窑来。有了这一个窑,内务府天物窑厂便和宁国府的窑厂抗衡了。等每个的窑厂建起来,整个大燕都要用咱们内务府生产的天物。大功,大功啊。”
胖男人笑道:“也是多亏殿下指点,不然咱们这些人哪里能这么快摸出一条路来。”
“可不能谢我,得谢谢蓉哥儿。”小三爷哈哈笑起来,当初天天缠着贾蓉,虽然他没有直接问水泥的事情,可旁敲侧击下也懂了不少东西。他笑道:“若非蓉哥儿心好,咱们哪能有这进度。也不知道蓉哥儿知道咱们内务府的窑厂建好后,他会是怎样表情。”
“定会大吃一惊。”胖子回道。
“对,一定会大吃一惊。”小三爷点头。暗暗感慨,贾蓉为什么就不愿亲近本宫了?如果当初直接将这秘方送与本宫,又何需花费这么多功夫。
既然你不愿送,那么本宫亲自夺。
今日,小三爷的心情很好。不仅听到好消息,去了东宫还得太上皇赏赐。回殿里后,仇及衡又传来大殿下动态。
“南海诸国?他也就这么点出息。”
“谁说不是了,就算在南海赚再多银子也送不来京里。”仇及衡附和着笑一声,又道:“不过,大殿下近来不仅与岭南诸行来往频繁,还与东南水师总督有信件往来。”
小三爷撇嘴道:“和水师总督往来,他还能造反不成?还是想着带水师横扫南海诸国?”
这话仇及衡不敢再答。
小三爷继续道:“这傻子老老实实和岭南商人来往就好,还去联络交通水师,自寻死路。咱们也不必管他,让他自己先偷着乐一回吧。”
仇及衡猥琐道:“殿下可将这消息上奏当今和太上皇,这一来……”
“蠢。”小三爷瞪他一下,“这样的蠢主意你也敢出?你我都能知道那蠢子和东南水师有联通,父皇能不知道?咱们不仅不能上奏,更不能泄露这消息,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是。”仇及衡连连点头,“全听殿下的。”
仇及衡觉得自己最聪明,不仅深得太子殿下信任,如今又是大殿下跟前的亲近人。照目前局势,太子殿下必是未来的新皇。
仇及衡兴奋至极,只要大殿下倒台了,太子殿下便再没了竞争对手,仇家也能跟着大兴了。
小三爷对着这夯货摆了摆手,淡淡道:“往后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必再来汇报了。老实待着大哥那里罢,免得大哥怀疑。”
仇及衡的笑容僵在脸上。
风起。
被打发出宫殿的仇及衡,只觉今儿格外的冷。
第二日,清晨。
贾蓉被人推醒。
“快起来罢,大爷。大爷还得去水利营田府公干了。”香菱瞧了时辰,急的连衣裳也来不及穿,不停推着熟睡的贾蓉。
“公干?”迷糊中的蓉哥儿感觉手里握着东西,好奇抓一把。嗯,是平儿。眯眼朝推他的看去,坐着身子的是菱儿。
蓉大爷喃喃一句,道:“公干什么啊。累了这么多天,不能让人歇息一下?我今儿就不去公干了,只在房里私干。”
说罢,抬起一手又将香菱揽下。
“时间还早,继续睡。”
“大爷……”香菱心急如焚,她却被蓉大爷握住,又不敢乱动的。
旁边平儿也恰时醒来,掀开被子幽怨地低头看了眼,这坏人不知轻重。又见蓉大爷还要继续安睡,哼道:“菱儿起床给大爷找衣裳去。”
蓉大爷心里万般不舍,这么温暖的地方,实在不想离开。多揽着沉迷一会也是好的,多体验一下温柔乡,心里亦是美的。
平儿掐着他手臂,忿忿道:“菱儿妹子往后跟着大爷到衙门里住下,什么时候不能造作,偏要拖这个时间做甚。”
被女人掐手臂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在蓉大爷的记忆力,好像每个女人天生就会这么一招,能够掐得既准又痛。
蓉哥儿整个头脑都被这一下给掐清醒了。
他看着平儿那表情,打趣道:“一大早就要降伏起我来。我也是好心,今儿去了衙门,后面还不知哪天才能回来见平儿了。”
平儿察觉到大爷的异常,警惕道:“时辰不早了。伺候大爷起床,我还得去奶奶那服侍。”
要说蓉大爷房里颜色最艳的女人,平儿必有一席位置。她与香菱是个两个典型,菱儿是灵动精致的,平儿则是大方大气的。平儿的大气不仅在于她匀称修长的腿,更在方寸灵台之间。
被褥半遮。
蓉大爷瞧得口干舌燥。
他抓着平儿的小手,道:“晚一点过去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