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颍面色有些为难,朱岚的第二个条件着实有些离谱了,若真的要自己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他,难不成自己几岁不再尿床,什么时候换了乳牙这种事也要告诉他吗,未免过于羞耻了些。
本来陈颍猜测这个朱岚是有洁癖,所以不愿意与人同住,还要约法三章,不许自己进他房间,动他东西;但在看到朱岚脸上还有手上的炭灰后,陈颍否掉了这个猜测,又猜想他可能是遇到过“杰哥事件”,有心理阴影,所以才不愿意与人接触;可是现在他莫名地要打听自己的事,让陈颍别扭的同时又感到疑惑,莫不是有人假借自己的名号对朱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现在打听情报要找自己报仇。
倒也不怪陈颍多想,朱岚一开始就莫名地表现出对陈颍的敌意,说到陈颍二字时明显不是如同周鹏一样的崇拜、敬仰,反而是透露出排斥和不忿。陈颍非常肯定自己不认识朱岚此人,也不知道他因何对自己有这般敌意。
“喂,我又不会问你什么机密情报,就是跟你打听一些陈颍的性情脾性、生活习惯,你不用这么为难罢?还是说你和陈颍根本不熟,根本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的事情?”
见到陈颍面色为难不说话,朱岚质疑道。
陈颍一听反而是恍然大悟,自己现在是“陈泽”不是“陈颍”,“陈泽”自然知道的有限,也不怕他问些离谱的事情,只推说不知便是,还能趁机观察一下他是为何要打听自己的事,敌意有事从何而来。
想通此节,陈颍忙回道:
“朱兄弟你放心,我跟我家少主还一起在族学里读过书呢,他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不少的,刚才是担心你会问一下隐秘的事情,我既不想出卖家族,也不想失信与人,这才有些为难。既然朱兄弟答应不问机密之事,此事事我答应了,朱兄弟还请说第三件罢。”
“第三件我还没想好呢,先记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朱岚转身进屋,并没有关门,陈颍和周鹏跟上他准备进屋,朱岚突然转身指着周鹏道:
“你可以进来,他不行。”
周鹏一脸憋屈之色,气的直喘粗气,陈颍怕两人再吵起来,连忙低声安抚他。
“周兄,我观此人性情古怪,似是不愿与人接触,大家都是同窗之友,周兄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他计较了。今日多谢周兄相助之情,改日我请周兄吃酒。”
劝走周鹏之后,陈颍提上书箱进屋关门,打量了一下屋内布局,倒也简单,窗边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放着许多书籍还有文房四宝,应该是朱岚读书作课业之处,屋子中间是一张桌子并两张小凳,地上还有一个炭盆,火光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这炭盆应该就是朱岚脸上炭灰的出处了。
“里面那间是我住的地方,你不许进来,外边这间就归你了,等下我把我的东西拿走,你自己想办法布置。”
朱岚说完就去收拾书案上的书,陈颍试探问道:
“朱兄弟,你为何要打听陈颍的事啊,我看你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应该不是那种仰慕他才名的人,难不成你们有过节?”
朱岚手上动作一僵,没好气地说道: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要告诉我陈颍的事就行了。”
最终在陈颍的再三追问之下,朱岚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有一个朋友……”
听到这里,陈颍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无中生友”四个大字。
“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长辈有意与颍川陈家联姻,想将他姐姐许给陈颍……”
听到这里陈颍愣住了,家里什么时候要和别的家族联姻了,自己也没听老爷子和老爹提起过啊,按说这种事情是不会瞒着自己的,更何况老爷子和老爹也知道自己打算中举之后就去扬州提亲。要么朱岚这话是假的,要么就是对方单方面的意愿,老爷子他们根本不知道。
“我朋友与他姐姐关系很好,听到他姐姐有可能要嫁给陈颍,但他都不知道陈颍品性如何,相貌如何,只知道陈颍才名远播,便想打听一些陈颍的消息,我刚才听到你是颍川陈家的人,便想帮我朋友打听一番。”
对于朱岚这番话的真假陈颍暂时保持观望,反正肯定不可能全是真的,他也没说为何会对陈颍有敌意,难不成他喜欢他朋友的姐姐。
“不可能罢,陈颍是我陈家少主,他若是要与别家联姻,为何我连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肯定是假的。”
“此事是我朋友听到他祖父亲口所说,断不会是假的。”对于陈颍的质疑,朱岚不屑地道,“你没听说只能说明你在陈家的地位不够接触到这些,我估计你对陈颍了解也不多,我怕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陈颍故意露出一副黯然、落寞的神情,俨然是一个家族旁系子弟自惭形秽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你别往心里去。”见到陈颍的样子,朱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了,向陈颍诚恳道歉。
陈颍摆摆手道;“没事,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我是不会自怨自艾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陈家的骄傲的。”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朱岚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见到朱岚搬完自己的东西后,还准备把地上的炭盆也搬进去,陈颍连忙制止。
“朱兄弟且慢,这炭盆可不能搬进去?”
“为什么不能搬进去?”朱岚放下炭盆看着陈颍不解问道,“这是我自己买来的,你想用就自己去买。”
陈颍无奈一笑,自己居然被人当成是贪图小便宜的人了。
“朱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你的炭盆,只是我方才见到这小屋只有外面这间房开有门窗,且房间狭小,你若是将炭盆拿到里面去烧,很可能有窒息的危险。”
朱岚道:“我这烧的是木炭,又不是有毒的石炭,何来的危险。也罢,看你穿的如此单薄,这炭盆就留给你用。”
朱岚见陈颍只穿了一身长衫长裤的生员衫,未免太过单薄,善意的将炭盆留给陈颍。陈颍感激朱岚的这份善意,但他本就不是为了炭盆,而是怕朱岚闭室烧炭盆导致窒息,岂能忍受这番误会。
陈颍决定给朱岚好好科普一下。
“朱兄弟有所不知,这木炭燃烧虽不会产生毒气,但并不是完全安全的。人活着就必须呼吸,因为人的身体需要一种名为氧气的气体维持运转,这空气中便有人所需的氧气,将空气吸入体内,用掉其中的氧气之后,再将‘废气’呼出体外,循环往复。
这木炭燃烧也需要氧气,若是在狭小的封闭房间内烧上一夜炭盆,氧气都被木炭烧掉了,人便会喘不上气、头晕目眩,最后窒息。”
朱岚听完陷入思考之中,好一会儿之后问道:
“你这番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为何我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过你说的那什么气?”
“氧气。”陈颍答道,“世上书籍未知凡几,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看完所有的书,更何况一花一叶皆有其存在的意义,世上许多道理都不曾被录在书中,甚至是还未被人发现,我恰好喜欢研究这些存在于我们生活中却又不为人所知的事物,朱兄弟要是有兴趣以后我可以常讲给你听。”
好为人师是人类共有的陋习,陈颍也不例外,但他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优越感而去好为人师,他更多的是想将自己知道的这些知识告诉这个世界的人。
“好像真是你说的这样,许多事情存在但又没被写在书里,至于你说的‘氧气’,我姑且相信是真的,这炭盆我就不拿进去了。
不过你穿的这么单薄真的不冷吗?”
陈颍伸手解开上衣,朱岚吓得尖叫一声捂上了眼睛。
“你干什么?”
面对朱岚的厉声诘问,陈颍有些郁闷,忙把衣服重又扣好,解释道:
“朱兄弟,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里面穿的羊绒毛衣。你睁开眼睛罢,我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朱岚从指缝里瞄了一眼,见陈颍确实穿戴好了,这才将手放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突然就动手脱衣服,简直无礼。”朱岚对于陈颍的失礼举动表示谴责。
陈颍觉得朱岚实在是有些矫情了,吐槽道:
“不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脱个上衣有什么问题吗,我看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才这么一惊一乍的。”
“谁跟是你两个大男人了,你才思想不纯洁,我……”朱岚戛然而止,转而说道,“总之我就是很讨厌你这种举动,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陈颍道:“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里面穿的羊绒毛衣,向你证明我不冷,我又不是暴露狂,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就脱衣露肉。”
见陈颍有越说越离谱的趋势,朱岚连忙打断,“停停停,别说这个了,你刚才说的羊绒毛衣是什么,很保暖吗,在那里买的?”
“不是罢,朱兄弟你真的是出来游学的人,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个内宅女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羊绒毛衣是我陈家独有的,专门发放给用来御寒,十分暖和还不影响行动。在读书人圈子里十分有名,不少人想要购买。不过因为制作不易,数量有限,所有并不向外出售。”
这一点陈颍并不是胡诌的,陈家的确有用羊绒做出来的毛衣,族里的学子也的确会分配到。
见朱岚眼里有些羡慕之色,陈颍道:
“我这里还有一套,就送给朱兄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