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唯二怀孕的两人坐下,颜嫔脸上带了些浅显的得意,瞥了和她一起坐下的杜答应一眼。
杜答应自从那次谋害刘美人小产后,就沉寂了下来,眉眼静和,察觉到颜嫔的目光,却没有理会。
她腹中孩子此时已经八个月了,肚子很大,摇摇欲坠的样子,身后的丫鬟扶着她。
她之前的贴身丫鬟已经折了,此时的丫鬟是她入宫后新提拔上来的。
看着她的肚子,雍帝皱了皱眉,不知何想,又看了楚晏姿一眼,就看见她怔然地望着杜答应。
“皇后。”
“皇上在里面的时候,臣妾已经派人去宣了太医。只是,是不是应该叫宝婕妤的宫人出来……”
皇后之前还淡定自若,可说到宝婕妤那里时,略微皱眉,明显在征求雍帝的意思。
雍帝把玩着自己的荷包,那是楚晏姿给他绣的第一个荷包,他一直带在身上。
楚晏姿看见他这个动作,眉间一舒,脸颊和耳畔染上一抹绯红。
雍帝余光看见,心中情绪也浅了些,望向皇后,她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去传吧。”
皇后应了下来,就有一个丫鬟进去内殿唤人了。
太医院的人和琉玉很快出现,皇后亲自查问他们。
其实没什么好查的,随便一问就能得到真相,毕竟李嫔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什么遮拦。
后面的李嫔略微惨白,她也没有想到,一个早已失宠的宝婕妤,居然还能劳动圣驾,想着怂恿自己的谨容华,突然意识到什么,狠狠地看了一眼谨容华。
谨容华身子一顿,一身白衣的她,本就显得羸弱,带着些许楚楚可怜,别开眼去,不敢去看她。
听到结果后,雍帝脸色发寒,就连皇后和淑妃的脸色也不好看,刮了一眼李嫔,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脑子坏事。
“皇后,你的后宫管的可真好,一个嫔位居然敢公然犯上、插手阻拦婕妤的医药!”
雍帝突然发声,矛头却直往皇后而去。
皇后心中一惊,松开自己扶着张嬷嬷的手,跪倒在地,带着一些自责和愤怒,坦然声道,
“臣妾失察,请皇上恕罪!”
“恕罪?”
雍帝语气不明的反问一声,让皇后脸色发白,雍帝接着说,
“皇后三番四次失察,想必平日定是太过疲劳,以至于后宫诸事皆不可查,”
说到这里雍帝一顿,
皇后脸色并不好,却还是端着皇后的威严,淑妃眼中有着些许惊讶和期待。
云妃和赵淑容对视一眼,略微皱眉,不知为何,雍帝怎么就找了皇后麻烦。
杜答应垂敛眼皮,神色不明。
楚晏姿抬头看了一眼雍帝,眉头微蹙,这是在为宝婕妤铺路?雍帝在这个时候发作,她不得不这么想。
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雍帝又继续开口,
“既然皇后如此辛苦,就让淑妃、云妃一起协助你管理后宫吧。”
语气平缓,仿佛说了句无足轻重的话,却让皇后差点失了态,失了权的皇后还算什么皇后。
淑妃和云妃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应皆是不同。
淑妃依旧温雅,可在收敛,眉间也隐隐约约有着些许喜色。
而云妃表情依旧,不见喜色,手握管理六宫之权,不知是喜是忧。
“臣妾遵旨。”
雍帝眼神扫到李嫔,李嫔一抖,走上前去,跪倒,
往日高傲的神色,被皇后的处罚吓了一跳,连当日淑妃和珍淑仪小产,皇上都不曾罚皇后,今日怎么……
“皇上,嫔妾知错了!”
美人垂泪总是让人心软的,更何况是自己日夜相伴的美人。
可是雍帝就像是没有看见李嫔梨花带水的模样,
“既然知错,那就领罚吧,李嫔以下犯上,即日起,贬为贵人。”
李嫔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雍帝会罚的那么重,她入宫就是荣华,如今贬为贵人,岂不是连初入宫都不如嘛!
“皇上,嫔妾知错了,皇上!”
雍帝听她不依不饶,目光直视她,突然轻笑,
“李贵人有什么不满?”
李贵人身体一颤,突然不敢和他对视,这时想起来,上首坐着的是这燕启的皇帝,岂容别人质疑他。
“嫔妾不敢,”李贵人垂下了头,余光瞥见了谨容华,目光一寒,
“皇上,虽然是嫔妾让人拦了椒房殿的医药,但是是谨容华怂恿嫔妾的,皇上!”
既然自己被罚,那害了她的人,就一起下水吧,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想独善其身不成。
此时李贵人终于明白了,谨容华跟在她身后时,一些妃子意义不明的眼神是为了什么。
雍帝一顿,看了眼谨容华,眉头紧皱,他不知道应该拿谨容华怎么办,因为他想着穆涟漪应该会想亲自解决她,不过,
“谨容华,你可有辩解?”
谨容华移步上前,带着些楚楚可怜,望着雍帝,泪眼摩挲,
“皇上,嫔妾没有,嫔妾一直与李贵人交好,实在不知为何李贵人要这样说。”
说着,还受伤的看了一眼李贵人,眼神似乎在说,李贵人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李贵人气的心疼,知道自己身后养了个白眼狼,居然反咬她一口,
“皇上,您相信嫔妾啊,一切都是谨容华出的主意啊!不然嫔妾与宝婕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嫔妾为何要与她过不去?”
谨容华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晃了晃,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贵人,带着些微微委屈开口,“李贵人,当初明明是你问嫔妾,往日宫中谁最受宠,嫔妾无奈才将宝婕妤受宠一事与你说的,你就对宝婕妤产生了不满,事发之后,你怎么能将这事赖在嫔妾身上呢?”
李贵人凶狠地看了她一眼,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利牙利齿呢,“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问过你这话?皇上,嫔妾没有,你要相信嫔妾啊!”
雍帝不想看这一副狗咬狗的场面,也不等她们继续争吵,
“够了!谨容华德行不佳,贬为常在!”
谨容华的脸色一僵,自己刚刚和李贵人已经闹翻,如今自己的位份比她低,那……
不敢去看李贵人的凶狠的眼色,低垂着头,落泪,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嫔、嫔妾接旨。”
楚晏姿当时得到消息后,就收拾了一下赶了过来,连件披风都没有带。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气温骤冷,她微微打了个哆嗦,娇媚的脸庞不复往日粉色,唇色略微发青。
楚晏姿微微靠向白画,希望能取些暖意,对李嫔和谨容华有什么处罚,她完全不在意,此时只想回去抱着汤婆子,烤着碳火,暖暖她这凉凉的身子。
楚晏姿想让白画回去拿件披风,可是雍帝此时心情不好,她倒是不好轻举妄动。
雍帝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又看她穿的轻薄,一顿,冲着众人摆摆手,说道,
“你们都散了吧。”
说完,起身朝内殿走去。
路过颜怜玉的时候,停了下来,看了看她并不显怀的肚子,温声嘱咐道,
“天气寒冷,早些回去。”说完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示意她照顾好颜嫔。
颜怜玉脸上染羞,娇声声的,
“嫔妾谢过皇上,皇上也要保重身子。”
众人恍惚,这是担心宝婕妤,急着去见她嘛。
一些之前不知道宝婕妤的人,突然心生警惕。
可是更多人看着颜嫔得意洋洋的样子,眉头紧皱。
楚晏姿听到雍帝让她们散了,终于松了口气,没有理会那些妃子的“眉目传情”,扶着白画的手走出去。
走出正殿,映入眼帘的一片梅林,就在正殿的前左方,美不胜收。
楚晏姿是知道宝婕妤喜爱梅花的,也因此,世人皆传当今最爱梅花,可是此时她却感受不到这番美景,只想着赶紧回去。
走到椒房殿外,她宫中的奴才正在等着,此时她倒是庆幸,来的时候是坐着仪仗过来的,不然这么冷的天,可不易跑回去。
踏上仪仗的那一刻,楚晏姿看见了椒房殿外的一条小道,不是她之前在御花园旁边的竹林里看见的那条。
楚晏姿一顿,顺着那条道望了望不远处的宫殿,眼中有了一丝了悟,她说宝婕妤那般受宠,宫殿怎么会在这呢。
这椒房殿看似处于御花园旁边,离养心殿并不近,可是后面却有另一条小路,直达养心殿,而这条路平时又无人走,倒像是他们之间专属的小路了。
心中感觉有些无趣,楚晏姿不再停留,上了仪仗,往着锦和宫去。
坐在锦和宫的榻上,烤着碳火,楚晏姿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已经11月底了,紫禁城又冷的厉害,她只穿着一件宫装,连前世的一件毛衣厚度都没有。
即使前世经常在大冬天穿着礼服走红毯,可这大半年的娇养,还是让她冻的僵硬。
楚晏姿捧着一碗热热的姜茶,心中暗道,这每日有人伺候的生活啊,使人堕落。
想起自己下午让白画去查的事情,楚晏姿放下汤碗,裹着厚厚的锦被,问她,
“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白画也冷的不轻,不过这屋内暖和,她已经缓了过来了,听见小主问她,她摇了摇头,
“小主,查不到。”
眉头紧皱,似乎是在自责。
楚晏姿看了她一眼,伏在靠枕上,娇艳的脸上泛着荧光,软糯轻笑,“查不到就查不到吧,皇上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也不是轻易就能查出来的。”
瞧了瞧她的脸色,楚晏姿有些关心,温和道,
“你先下去吧,喝碗姜茶,暖暖身子,不要着凉了。”
白画浅笑抬眉,映入眼帘的美景让她呆了呆眸子,回过神来,眼底有些暖意,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
这一夜,雍帝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一直呆在椒房殿,照顾宝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