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肖微收拾一顿之后,肖葵不管是屈服于姐弟仨吃喝拉撒的生活现实,还是真懂事些了,反正老实多了。
卞秋芬上班时候看到冯妙主动跟她聊这件事,说现在在家里,小丫头不光不敢跟她对着干了,还主动帮她择菜、扫地、领小弟弟,对她这个后妈也不说多热情,就是明显乖多了。
“昨晚我喂京京,她做完作业跑去把我洗的衣服都收进来了,还一件件折叠整齐,把我的衣服都给折叠好放我房间柜子里。”
冯妙心里悠悠打了个转儿,心说十一岁的孩子,这也太那什么了吧,怎么就不能像个孩子样儿。
显然,卞秋芬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卞秋芬道:“我可看好了,小孩性格真是生就一半长一半,天生的,你说肖葵,从小在农村山区长大的,大人应该也算比较宠了,不然她这么大的农村孩子,做饭洗衣、帮忙干农活,应该什么都会了,她也干的不多,其实比一般的农村小孩过得好,没真正吃过苦,你说小小的年纪,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儿。”
“不过看起来也不傻,还能沟通。”冯妙道。
冯妙不太认同“天生论”。小孩子的性格无非是家里环境养出来的。要说心眼儿,瞅瞅他们家那两只,聪明也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聪明机灵劲儿好像全用在吃和玩上了。
卞秋芬道:“这么大的小孩,其实性格基本已经定型了。让她姥姥教了这么多年,能教出什么好的来。肖玫其实比她还好些,起码肖玫不会一肚子心眼儿,有什么事肖玫也会主动跟我说,现在也能听话。家里三个孩子,京京就很可爱了,京京最可人疼,反倒是肖葵这个老大最叫人头疼。”
“你呀,日子还长久着呢。”冯妙劝道,“这次能治住她就趁机把思想工作疏通好了,到底是个小孩。你家那个小的我见过一回,在大院肖葵抱着玩的,长得确实活泼可爱,可是有那两个大的,我觉得你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这个当然,我也就嘴里说说罢了,我现在对那两个大的,都是小心注意。说实话,要不是肖淮生对我还不错,我真是烦了。他对我还是挺好的,什么事也都依着我。所以肖葵老给我使绊子,也就是瞎折腾,淮生又不会信她,也说过她。”
“你说她跟肖玫一个爹妈,也只差三岁,怎么这个性子。”卞秋芬叹道,“而且成绩也不怎么好,心眼儿使不到正地方,比你们大子学习差早了,这次考试人家大子最高分,她回来也不说,还是肖玫告诉我的,才考了八十分。”
冯妙:“他们班又考试了?”
“大子回来也没说,这小子。”冯妙,“一二年级的时候,每次考试回来还赶紧跟你讲,现在都不讲了,你不问,人家也懒得告诉你。”
“你们大子成绩好,你当然不用整天盯着,”卞秋芬道,“考的数学,说是这次试卷比较难,是什么竞赛题,难度挺高的,你们大子考了99分,没有一百分的,可能在全年级也是最高的了。”
冯妙:……汗颜,她这个亲妈居然都没关注。
冯妙谦虚了一下:“我跟你说,我们大子真不算品学兼优的那种,太皮了,所有教过他的老师评价都是皮,这才刚转到新学校几天啊,立马又弄了一群孩子拉帮结伙跟着他玩。成绩也不是特别稳,太皮了,学习不走心,作业也马马虎虎,你要不盯着他就敢鬼画符,赶紧画完了好跑去玩儿。二子也是,跟他哥一个样,比他哥还会气人。”
“他才多大,小学,板板正正死学的那种才没大出息。”想想冯妙家那两个总是活力十足的小少年,卞秋芬怅惘了一下。
她现在真怀疑所谓“穿书”就是她的一个梦,是她脑子错乱了,冯妙的孩子不是三个是两个,而且那两个孩子,跟她压根就没有交集,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卞秋芬:“我跟你说啊,你相信我,你家两个那样才是有出息的料子。”
于是冯妙回到家,晚饭桌上就问儿子:“大子,听说你们又考试了啊?”
“昂。”
“考的怎么样啊?”
“99。”
“呦,”冯妙笑了下说,“考的不赖嘛。”
方冀南:“回家来也不讲,怎么还丢了一分?”
大子停下筷子,端着小脸给他爸翻了一个比较克制的白眼:“爸爸,你要知道,我这次是第一名,年级第一名,全年级我最高分了,老师说也就六班有一个跟我考一样多的,这次题目难,一共都没有几个九十分的。”
方冀南:“我问你怎么丢了一分。”
“……”大子给了亲爹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
方冀南:“试卷拿来我看看,考试也不回来说,人家还报喜不报忧呢,你倒好,喜忧都不报。”
二子:“哈哈哈哈他报告了你就会问他为什么丢了一分……考一百分你又说不能骄傲哈哈哈哈……”
方冀南噎了一下,心说是不是确实对小孩有点要求太高了,打击人家积极性。
他缓了下口气道:“考不好爸妈也没责怪过你们呀,考了第一名爸妈当然高兴,问你怎么丢了分,也不是要批评你,无非是咱们要分析错题,下回吸取经验教训。”
冯妙道:“我听说这次全都是竞赛题,很难的了,我们大子考第一名就太厉害了。”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笑道,“明天咱们吃顿好的,明早让你爸买菜,想吃什么?”
“鸡肉行不行?”大子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很快拿了试卷回来,看都不看地递给方冀南。
二子笑嘻嘻道:“我都知道爸爸看完会说什么了,爸爸会说,怎么又马虎,题目列式都对了,答案还能写错了,你个马虎蛋,到手的一百分让你弄飞了,哈哈哈哈哈……”
方冀南:“……”
好吧。
方冀南:“二子,你最近就没考试吗?”
二子:“没有,不信你去问老师。”
方冀南看看试卷,还真是,二十道应用题,尤其后边几题确实有点难,然而大子错的是前边一题,算出来是结果是950棵树,最后写的,答:550棵树。
“得亏老师能给我改出来,眼睛也太尖了吧。”大子有些无奈的小表情。
方冀南心里有数,这种题目正适合大子做,竞赛性质的应用题,这小子脑袋特别能绕过来,反而是基础题多的试卷,他每次非得错那么几道,有时候错的都能气死你,比如口算题少写一个零、脱式计算忘了脱式那种,所以方冀南总是不自觉就就对他严一点。
结果让二子这么一吐槽,把他想说的都给先说完了。
于是方冀南回到刚才的话题:“考的不错,要表扬一下的,想吃什么?明天买。”
二子:“鸡腿。”
大子看看弟弟:“要不辣椒炒小鸡呗,我想吃那个辣辣炒鸡,不要爸爸炒,让妈妈炒,妈妈每次炒得锅里啪啪炸,又香又辣,啃鸡骨头特别过瘾。”
他一说,顿时把二子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赶紧表态:“行,就吃辣椒炒鸡,也别太辣,不要爸爸炒,爸爸每次就会倒半锅水进去煮。”
方冀南默默看看孩子的妈,冯妙点点头:“行,但是明天中午不行,中午太忙了,让你爸把鸡买好杀好,明天晚上吃。”
肖葵姥姥那边的后续,冯妙陆陆续续地听到了一些。
肖淮生去羊城出差两周后回来,羊城靠港城近,还有特区,肖淮生给肖微她们姐妹都带了礼物,带的是香水,给卞秋芬则带了香水和衣服。
卞秋芬穿着式样新颖的咖啡色西装小外套来上班,一到单位就赢得了一片赞誉。
要从这一点来说,肖淮生对卞秋芬还真是不错,像她冬天穿的那件橙红色羽绒服棉袄,一看就不是国内市场随便能买到的东西,这年代这么一件羽绒服,普通工人得好几个月工资了。
然而卞秋芬并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哄高兴,她憋了多久的委屈当然要发泄,肖淮生一听也毛了,前妻娘家太过分了,找到卞秋芬单位,还找到大院那边骚扰到肖家了,他回来后到大院去,也吃了肖父一顿排头。
对上这么个前丈母娘,肖淮生也不敢轻易冒险“深入虎穴”,他要是直截了当亲自回老家去解决这事,先不说肖葵姥姥一家能怎么对付他,他们那一个村的本家近房邻居都不会让他。说的狠了,信不信那些人能把他拖到亡妻坟墓前给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尸骨未寒。”
脑补一下一堆农村妇女老太太围着他哭亡人、骂他没良心,肖淮生现在都头疼。
人就是这样,谁有谁的立场。
你说肖淮生能不知道他前妻娘家什么人吗,恰恰因为这种人家才到了这份上,哪那么好解决,滚刀肉之所以是滚刀肉,就因为它糊到哪儿就弄不干净啊。
所以肖淮生权衡之后,就给前妻娘家写了封信,寄了两百块钱,跟他们说看在死去妻子的情分上,以后每年可以给肖葵姥姥寄两百块钱,给她养老用,肖葵姥姥只要在世一天,他就兑现承诺一天。但是条件是,以后肖葵姥姥一家不得再来帝京骚扰他们,不然别怪他绝情,逼急了干脆断绝往来好了,两百块也没有。
本以为这样应该能管用了,结果没想到,反而捅了马蜂窝。从肖葵姥姥一家的角度来想,怎么地,想彻底甩掉他们?两百块钱是给肖葵姥姥养老,也就是说,老太太一死这个钱就没有了,老太太还能活几天呀?
肖葵姥姥一家原本的要求是,人死了归人死了,你得跟我们正常来往,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家里老的小的,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该关照得关照好了,放假让孩子来孝敬姥姥……现在一看,绝情绝义啊,这就想两百块钱买断了?
于是深秋萧瑟的一天,肖葵姥姥抱着闺女的牌位,领着家里儿媳孙子一堆妇孺,跑到大院门口开起了闹场。
老太太对肖淮生的七寸抓得还是很准的,找肖家闹,肖父身份威望最怕闹,最怕脸面不好看。
要求也很简单:你肖淮生绝情绝义,人家闺女死了你就想断绝来往,好啊,人家也不扒着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可是人家闺女死了,一家子老弱妇孺没了照顾,所以必须给他们个说法,要求也不高,给他们全家农转非吃国库粮,给肖葵的舅舅、舅妈、姨妈都安排工作,以后两家断绝一切往来,保证没人再来找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且不说是非曲直,就说这阵仗闹到大院门口,把肖父给气得,血压腾腾腾直往上窜,连“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话都骂出来了。
偏偏还把肖微乐呵到了,瞅着冯妙一家星期天回去,肖微笑嘻嘻跑去找冯妙唠嗑:“该!我爸自己个找的,当初他拿着我堂哥那么重视,这不挺好的吗,他要不把堂哥从小弄来我们家读书上学,那人家能找他吗?”
冯妙:“你悠着点吧,真把你爸气出病来,还不是你自己着急。”
肖微:“嗬,当年他把我堂哥接来读书,我可没同意。”
肖微:“怎么地,家里三个孩子不够我妈忙的?”
肖微:“他来了占了我原本的房间,让我去跟我妹挤一个房间,他都没觉得对不起我。考试考不过我,读书读不过我,什么都要跟我们分一份,他凭什么呀?能怪我从小不待见他吗。”
肖微:“那么重视他侄子,我都没觉得他那么重视我。所以我从小就下决心,我非得混得比他肖淮生强不可。”
冯妙道:“你现在就混得比他强,长远来看他恐怕得指望沾你的光。话说你那个堂哥,就从这件事上,他起码也是没担当。”
“嗐,”肖微笑起来,“就你那个所谓的表妹,打量我看不出来呢,反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俩人挺配。”
肖微:“回头我得瞅个机会当着我爸和我堂哥的面说,我爸给他出了那么大的力,差点被他前妻的娘家气死,以后我爸养老送终可就全指望他了。”
肖微:“哎,你说我看着我堂哥那么狼狈,我心里怎么还挺乐呵的呢。肖葵亲妈明明人还不错的,她娘家怎么这么人才,这要是把我爸气死了,肯定也能扬名立万,绝对算他们是空前绝后的人才了。”
冯妙:“得了吧,我还就不信了,你还真能让他们闹起来。”
肖微:“那是,真当这儿菜市场呢,当我们肖家什么地方?”
所以肖葵姥姥他们刚把阵仗摆开,就被收拾打包塞进车里,直接送回老家去了。
“我爸让我堂哥亲自给送回去的,我给他支了个招,让他跟当地乡干部、村干部都通个气,这家的人冲击首都机关,扰乱社会秩序,他们的村民他们自己看好了,不能给首都人民添麻烦。后来说肖葵她舅舅在村里还有点什么不利索,多耕了临边半沟地还跟人家扯皮打架,该管要管。”
“这法子应该行。”冯妙忒地一乐。
像肖葵姥姥一家那种无知无畏的底层山民,没文化、也没见过世面,他就觉得是亲戚是家务事,胡搅蛮缠罢了,说实话你出动个大将军、出动个市长县长可能都不好治他,但是他未必就不怕乡长、村干部。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高。”冯妙诚心恭维道,“肖二姑娘一出手,保管他服服帖帖,肖淮生早就应该把你巴结好了。”
“我理他。”
肖微回味了一下,自己啧了一声,“冯妙,你说你一说二姑娘,我怎么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呢。”
“有吗?”冯妙,“你不是你们家二姑娘?”
肖微手指一敲桌子:“我也是够二的了,你说我就不该帮他,闲得慌,我干嘛要管他,随他们那一家子鸡飞狗跳去,咱们还能看戏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