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秋芬听出冯妙的话音,忙笑道:“那是,能娶到肖微,那是他的造化。我的意思是说,两人年龄也挺合适。”然后便扯开了话题。
肖淮生来沈家也就走动一下、拜个年,小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方冀南送到院子里,扬声笑道:“走好啊,你夫人呢?”
“你家肖淮生找你了。”冯妙道。
卞秋芬把手里的饺子包好放上去,走到厨房门口笑道:“淮生,要不你去看看孩子跑哪儿去了,我在这跟表姐说说话,陪她包饺子呢。”
“嗐,这话怎么说的,你赶紧去忙你的。”冯妙手里还包着一个饺子,随后走出来笑道,“你让你家肖淮生听听,我这是有多失礼,硬留着他夫人帮我包饺子。”
她这么一说,卞秋芬也只好跟着肖淮生告辞,冯妙转身回去包饺子。不多会儿方冀南进来洗了手,坐下跟她一起包。
“你不用招呼客人了?”
“马上中午饭了,谁还不吃饭啊。”方冀南道,“我看我爸也乏了,这两天熬夜守岁的,刚才叫他上楼去躺会儿了。”
“肖淮生他们家,每年都来给老爷子拜年?”冯妙问。
方冀南低头跟手里包扁了的饺子较劲,一边说道:“没吧,反正他过了年到肖家来走动是理所当然的,每年过年肯定要带着媳妇孩子来给肖伯父拜年。至于别家,他是肖家的侄子,又不是肖家的儿子,也用不着他去走动,肖家还没这么不讲究。你看肖微不都各家去走动拜年了吗。”
“不过他以前读书住在肖家,大院里也有处的好的同学玩伴,去走动一下倒是有的。”方冀南道。
“那今年还特意跑来给我们老爷子拜年了。”冯妙玩味了一下。
“可能现在觉得跟咱们家沾亲了吧。”方冀南笑。
听冯妙刚才的话也知道冯妙今天有点烦卞秋芬,方冀南就问:“她怎么惹你了?”
“也没怎么,说话有时候不知高低。”冯妙随口道。
肖微跟那个副团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冯妙也就没多解释。她承认卞秋芬说的好多也都是实情,肖微的独身主义压力确实大,只是作为肖微现在的堂嫂,卞秋芬那句“人家不嫌她年龄大”让冯妙心里觉得不舒服。
“说到沾亲……”方冀南把包好的一个饺子托在掌心看了看,觉得这个还比较成功,小得意地跟冯妙展示了一下,放上去又拿了一个皮儿,问冯妙,“这个卞秋芬一直管你叫表姐,我刚才听肖淮生随口提到她五三年十一月份出生,我一想你也是农历十一月,你生日十一月二十八,我寻思哪那么巧啊,就特别问了一句,肖淮生说她十一月十九生的。”
方冀南又包成了一个不歪不扁的饺子,放在掌心端详了一下,瞅着冯妙调侃道:“所以你这表妹怎么来的,你自己说说,什么狗肉账,你占人家便宜呀。”
“你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冯妙道,“我喜欢托大不行呀。”
卞秋芬第一次见面张口就喊表姐,她知道冯妙跟她同岁,她农历十一月生的,便自己默认冯妙应该比她大,两人当时也没认真来个序齿排班,结果冯妙抢先就那么认下了。
她不喜欢被别人叫妹妹不行吗。
于是卞秋芬就一直这么叫了。
方冀南也就放了三天假,年初三冯妙和方冀南就要回到自己家住。至于俩小子,方冀南说干脆让他们留在这边吧,小孩也不想走,老爷子也不想给走,方冀南自己也不想带,正好,寒假开学再接回去。
三方满意。
其实冯妙还犹豫着是不是带回去。刚放假那几天,俩孩子乍一不在家她也觉得轻松,可时间一长,十天八天下来,就老觉得家里少点儿什么,有点冷清无聊了。再说俩小子寒假整天就这么玩了,除了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别的什么都没干,也不学习了。
方冀南可不这么想,结婚这么多年了,其实头一回真正体验到二人世界,哪怕刚结婚那会儿也是跟长辈住在一起,然后就一直忙着生孩子养孩子,现在忽然就享受到二人世界了。
没有俩小子在家皮,就他们夫妻两个在家,弄点吃吃喝喝、说说话聊聊天,专心地陪陪彼此,两口子这些日子明显都更加腻歪了,他不好吗?他不舒服吗?
再说他找挨累呀,巴不得熊孩子不回去。
其实俩儿子半个月不在家,方冀南心里头也有点儿女情长的,结果回来过年都没撑俩小时,皮得人脑壳疼,就又嫌弃上了。
方冀南道:“你现在把他们带回去,咱俩都要上班,其实你把他们放在家里,还指望他看书学习呀,一天到晚看电视、看电视,大人不在家又不敢让他们走远,跟关小狗似的,小孩自己还不高兴,还不如让他们在这边呢。”
“直接说你嫌他们烦人不就完了吗。”冯妙嗔道。
“挺好的,”方冀南笑嘻嘻一把把冯妙揽过去,“我跟你说,男孩子大了,以后寒暑假就干脆把他们处理掉,咱们也享受几天清静日子,他们放假咱们也好歹轻松一下。”
冯妙很想问问他:是亲的吗?
还处理掉,怎么感觉跟扔什么不想要的东西似的。
“你说等你老了,他们会不会也这么对付你,”冯妙揶揄道,“这个老家伙又老又烦又唠叨,干脆把他处理掉,扔了吧。”
“呵,”方冀南没好气地嗤笑,“行,让他们把我处理掉。”
一对爹妈达成一致,方冀南就把俩儿子叫过来训话,先问:“寒假作业都做完了?”
“做完了,二子的也做完了。”大子咧嘴笑道,“爸爸,爷爷说了,我们要是能在年前把寒假作业都写完,他就帮我们说说情,让我们年后也在这边一直到过完寒假。所以我跟二子,我们年前就赶紧做完了。爸爸,我们在爷爷家过完寒假行不行?”
“赶紧做完了还得保质保量,我要检查的。”
方冀南心说,也难怪俩臭小子不想跟他们回去,在沈父这边孩子多有人玩,院子大有地方玩,要吃什么给他买,闲着了还可以去跟小李叔叔他们踢两脚球、打个乒乓球。
二子:“爷爷说过两天还可以带我们出去玩,我们去动物园,我们想去少年宫也可以送我们去。爸爸,你跟妈妈要上班,我们放假关在家可无聊了。”
“行,”方冀南点点头,伸手在二子脑袋上呼噜一把,“你们呀,去吧去吧,你们俩去动物园跟狗熊玩挺合适的。”
俩小子抗议地看他:爸爸你这话什么意思嘛!怎么叫他们跟狗熊玩合适。
“不过还有个条件,”方冀南说。
俩小子忙问什么条件,方冀南就说,条件就是,剩下这十来天,每天每人两张毛笔字。
为了切实保障这项任务的完成,方冀南花了一个晚上,现场给他们写了个字帖,六首七言绝句,每人每天临写其中两首就行了。
二子看着爸爸给他们写字帖,跪着椅子趴在桌边说:“我觉得妈妈写字比你漂亮。”
“你妈写字是挺漂亮,你妈师大毕业的呢。”方冀南道,“不过妈妈的字特别秀气,不适合你们现在练,爸爸这个字也就足够你们练的了。”
二子噘嘴表达不满:“哼,等我长大一点,我就超过你了,我写字肯定比你好看,我也给你写个字帖让你天天练。”
听听,满满都是怨气。方冀南被他逗乐了,乐不可支道:“行,爸爸等着你啊。”
看着爸爸妈妈收拾东西走人了,大子拿着一沓子他爸亲手写的字帖撇嘴,什么嘛,反正大人就是不能看着你痛痛快快地玩。
“好好写字,以后每天吃过早饭写一张、吃过晚饭写一张,一会儿就写完了,爷爷陪着你们写。”沈父留住了孙子挺高兴,乐呵呵哄道,“你们俩必须得好好写字,你爸你妈都是文化人,都写得一手好字,你们俩要是写字很丑,人家会笑话的。”
“唉,反正小孩子就得好好学习,大人都是跟小孩这么说的。”二子捧着小脑袋总结道。
年初四上班后,方冀南有心关注,沈文清那边的消息就陆陆续续传来。两口子几次三番上门去谈,最后钱没少陪,赔偿人家全部医药费和营养费、误工费,拘留七天。
年前腊月二十七晚上打架进去的,派出所初四正常上班后,在赔偿基础上做了治安拘留七天的处罚,可巧,从进去那天算,初四下午正好能出来。
挺完整的一个春节。
在方冀南看来,这个事情应该就过去了,谁知道节后上班的第二天下午,年初五,他下午下班刚走出大门,冷不丁就被沈文清拦住了。
“大姐?”方冀南看看突然冲到他面前的人,看看四周,没看见阚志宾,就问道,“你自己来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沈文清叫着他原来的名字控诉道,“沈烨呀沈烨,我可真很没想到你做的这么绝情,你还真的都不管不问,那是你亲外甥呀,你亲外甥。”
方冀南冷眼盯着她说完,看着两边,得亏他下班出来的晚一点,可还是有个别晚出来的同事,推车的、步行的,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有跟他熟悉的,便笑着打招呼。
“哎,走了。”方冀南笑容可掬地跟一个同事挥手再见,面无表情,转身大步沿着路边往前走。
“你……你给我站住。”沈文清气急败坏追上来,拉住他道,“怎么地,也跟你老婆学会了,甩下我就走?我是你亲大姐,我不就得罪了你那个女人吗,可那到底是你亲外甥吧?人家说舅舅亲、舅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呢?还有没有人情味了?”
“你但凡能帮我出个面,又不要你做什么,就这么个忙你都不帮,躲着都不理我,这下可好了,钱花了,七天拘留,单位还要开除他。沈烨呀沈烨你就做的这么绝,是不是那个女人不许你帮的,我得罪她一回,她可真是恨死我了,你就什么都听她的,那是你亲外甥啊,你眼睁睁看着他落到这地步,你还是个人吗?”
方冀南正在大步往前走,沈文清就一路追着他骂,离开单位门口一段距离,方冀南听她这么说突然一个急刹车,沈文清反应不及,差点撞上他。
“大姐,我就问问你,”方冀南突然刹住脚步,转身道,“圣人都说了,人无完人,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觉得有哪件事是你自己做错的吗?”
“你什么意思?”沈文清质问道,“我做错什么了,这跟你外甥有什么关系?”
“那这跟我媳妇有什么关系?她是我媳妇,我的家人,你一口一个‘那个女人’,你对我媳妇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那你儿子的事情又凭什么叫我帮忙?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你儿子没多大错?你都不觉得你儿子有多大错,不就是喝醉了跟人打个架吗,也不能都怪你儿子,是吧?护短都没有你们这么护的。
“人家对方为什么死咬着你儿子不和解,你们是怎么跟人家谈的,打量我不知道呢,叫你们上门去赔礼道歉,你们是怎么做的,张嘴就是孩子不懂事、该赔钱赔钱,你们还真有脸说,你们那孩子都二十大几的人了,一辈子当孩子吧,我要是对方,我也不松口,恨不得叫他坐几年牢才好。
“你就知足吧,我看这就是轻的了。你们一开始想的就不是诚心赔礼道歉,还想着怎么拿身份地位压人家一头,怎么把人家摆平,对方又不是傻子,人家有病才跟你们和解。”
方冀南气道,“大姐,我今天还就告诉你,这件事原本都可以不拘留,你们做父母的态度到了,诚心道歉赔偿求得谅解了,对方也不会不依不饶,可你们怎么做的?你儿子那七天拘留哪里来的,就是你们这护短爹妈护来的,怪谁呀,要怪怪你们自己去吧。”
方冀南一通数落,气呼呼转身就走,走出一段忽然又大步走回去,指着沈文清紫茄子一样简直要爆炸的脸说:“还有,回去把话传到,以后阚志宾再敢来登我家的门,别怪我治他。”
居然怨恨到他身上了,还专门跑来兴师问罪,方冀南生了一肚子气,沿街走了会儿还是气得慌,经过路边一家卤味店就推门进去,撒气似的,一口气买了猪耳朵、猪肝和猪嘴肉,花钱转移注意力,似乎觉得没那么生气了,一路走回家。
他拿钥匙开门进去,暖黄的灯光和温暖扑面而来,冯妙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本书,听见门响一扭头,问道:“今晚怎么这么晚?”
“……”方冀南顿了顿,忽然觉得这气生的太不值得了,有什么好生气的。顿时都不想跟冯妙说了
他转身关好门,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油纸袋笑道,“下班有点耽搁了,走半路又跑去买了点儿卤味。”
“我都炒菜了。”冯妙啧了一声站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打趣他,“刚过完年,几天没给你吃肉了呀,得亏还能找到卖卤味的,街上好多饭店刚过完年都没开门呢。”
“明明挺多开门的了呀,单位一上班,饭店、菜店基本都正常开门了。”方冀南道,拎着卤味进了厨房,洗手自己切了,猪耳朵拿香菜、辣椒面和酱油醋拌了一下装一盘,卤猪嘴和猪肝装一盘,一手一大盘回来。
冯妙:“……”抬头看看他,示意了一下桌上,一盘蒜黄炒肉丝,一盘自家过年做的猪皮冻。
“……”方冀南自己笑了下,解释道,“嗐,我就随便一买,好像是有点儿多了,没关系使劲吃。”
“我看你能吃多少。”冯妙笑道,“四大盘都是荤菜,都是猪肉,统共两口人你能吃多少。”
“今天这是跟猪过不去了。”方冀南自我解嘲了一下。
他懒得再提沈文清的事了,破坏心情气氛,为了以实际行动弥补自己买那么多卤味的蠢事,方冀南还吃多了,天那么冷,又不想出去散步,于是冯妙一晚上坐那儿看电视,他就穿着软拖鞋满客厅地走动,扭腰摆臂揉肚子地来回活动。
害得冯妙笑话他好几遍。
“多吃点怕什么,我现在又不胖。”方冀南眼睛斜着她笑道,“吃肉多了也就是容易上火,你回头帮我消消火就行了。”
冯妙: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