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野猫叼来的孩子。
听我妈说,那夜我爸听到门外有一声凄厉的猫叫,同时伴有婴孩的啼哭不停地响起,于是他匆匆起身到门口查看,就看到一只野猫嘴里叼着个婴儿,正龇牙咧嘴的在我家门外徘徊。
我爸见状,赶紧拿起扫把就朝那猫身上打,那野猫吃了痛,惨叫一声丢下我就跑了。
当时那夜猫子把我扔到家门口时,我身上的脐带都还没剪断,我爸将我抱回屋,连夜找来土医生给我检查身体。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他们捡了个猫叼孩,可不但没人认领,还说我这来路晦气,让他们赶紧找个地方扔了算了。
当时我父母结婚几年了还没个爱情的结晶,一时于心不忍,两人心一横就收留了我,并给我取名为温晓。
因为断奶前夜夜哭得跟猫叫似的,我爷爷就给我起了个贱名叫晓猫儿,据说这样更容易养活。
自打家里多了个我,时常就遇到一些倒霉的事儿,不是我爸在田里被牛撞伤了,就是我二叔挖个水渠还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就连小姑在我家里吃个饭,那吊灯都还能从顶上掉下来……除此之外,家里后院还莫名其妙招来许多野猫扎堆,张牙舞爪的,好几次都差点伤了人。
我二婶儿背地里偷偷跟我爷爷说,一定是我这个猫叼孩给家里带来的霉运,但爷爷不以为然,还把我婶儿给训斥了一顿。
好在我养父母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对我抱有看法,反而一直细心养育,视我为己出。
直到我六岁的时候,他们才终于给我添了个弟弟。
这原本该是件喜事,可偏偏爷爷在参加弟弟满月酒的当天,莫名其妙惨死在了我家后院的井里,心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挖了,里头空荡荡的,只留下拳头大小的一个黑窟窿;他苍老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甚至七窍还流着乌黑的脓血,身子浮在井水里朝上抬着头,浑浊苍老的眼中含着一片惊恐……
当时我还小,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家里来了很多人,都围着那口井指指点点,后来有人从井里把爷爷捞起来,拿了块红布盖着给抬走了。
从此以后家里那口井便被封了起来,甚至还专门砌了座柴房将其遮盖,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通通不能再随便进去。
我们一家人平安喜乐的日子延续到了我九岁,就在我过生日的当天,家里做客的亲戚忽然来找我妈,说我家关着井的那间柴房被人给打开了!
我妈立即丢下手里的事就往那柴房跑,可到了门口又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当时我就站在我妈身后,忽然指着漆黑的柴房里说到:“妈妈,爸爸在那里。妈妈,爸爸要出来。”
我妈听完整个人一愣,转头就问身后的亲戚们有没有看到我爸?
大家左右相望,最后全都摇头。
我妈见状,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凉了个透,顿时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家里这口井的事情,看这情况,也都估摸着我爸跟我爷爷一样,八成是交代在那屋中的井里了。
我二婶儿和另一个亲戚上前扶起我妈,让我二叔赶紧去请村里的冥婆婆来,我二叔也不敢耽搁,立马抬起脚就往外头跑。
这冥婆婆不是我们村的人,听说她的祖籍在东北,年轻时独自来到村里住下,平日也不爱跟人来往。后来别人才知道,她是北方那边的出马弟子,家里供着个黄皮子和柳大仙,专门替人看一些怪异的脏事。
那年爷爷出事的时候,好像就是请她来家里看过,所以才知道要把那井给封上,并在上头砌了柴房把它关起来。
二婶儿拉了张长凳给我妈坐下,唉声叹气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到:“唉,没想到咱家竟然又出了这种事儿,大嫂你得看开点啊,家里还有俩娃等着你养活呢。”
一旁的小姑听见了,抽抽噎噎的对我妈说:“你们当初就该听冥婆婆的,干脆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这口井还真是邪乎得很,都填了土埋上了,竟然还能害人!可怜我大哥啊呜呜呜……”
我妈听小姑这样说,哭得更加伤心了。
等了半晌,二叔终于回来了,只是他身后跟着的并不是冥婆婆,而是一个陌生、却又长得极美的女人。
“怎么才回来,冥婆婆呢?”二婶儿一边说着,一边朝后头张望,见到这个女人跟在我二叔身后,便疑惑的问:“这位是……?”
二叔走得急,还在喘着大气,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就转身指着那女人说到:“这位是胡大仙,从折雪山上下来的!冥婆婆不在家,我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胡大仙,就干脆请她过来给咱们看看事儿!”
二婶儿连连点头,赶紧给胡大仙让了道儿:“大仙您快来瞧瞧吧,这是口凶井,几年前把我们家爷子害死了,这下怕是又吃了我们大哥啊!”
“别急,我先让庙里仙家查探一番。”胡大仙不急不躁,然后就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亲戚们面面相望,见她同空气说话却不敢出声打扰。
我站在我妈旁边,倒是看到了胡大仙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子,他身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仙袍,衣袂轻盈,丰姿如玉;面上虽不苟言笑,却生得眉目如画,俊朗不凡。
刚才他就跟在胡大仙身后进的院子,足下步伐从容,两袖生风。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中隐隐泛起一丝淡雅的松木清香。
我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哪怕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却也看得呆愣在了原地。
甚至多年后,仍然记忆犹新。
那男子气定神闲的独自走进了柴房,微微低头朝井里看了一眼,随后若有所思的走出来,一双深邃的美目忽然就直勾勾的望向了我。
我吓得一愣,赶紧往我妈身后躲,扯着她的衣角不安的悄声对她道:“妈妈,那个神仙在看着我。”
我妈哭累了,无精打采的发着呆,压根没心思听我说话。
而那个男子像是要把我的灵魂看穿似的,就那样不动声色地站在那边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是转身去找胡大仙,在她耳旁垂下眸子轻声低语。
胡大仙听罢点点头,对我家的大人们说到:“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现在就请仙家上我身,然后由他亲自与大家解释。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吓到了。”
“诶,好、好的。”我二叔拉着二婶儿往后靠,显然还是有些害怕的。
胡大仙忽然从拎来的包里拿出了一面鼓,然后一手执鼓,一手敲打,嘴里不停的唱这些词儿:“日落西山黑了天,我在事家搬老仙,阳地有井会吃人,还请仙家把孽除……”
唱了几句后,只见胡大仙身旁的男子忽然化作了一道白色烟雾,径直就从她的天灵盖钻入她的身子里!胡大仙浑身一抖,等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的举止与神韵都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
“咳。”她清了清嗓子,红唇微张:“你们可想知道,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话一出,大家蓦然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身为女子的胡大仙,此时嘴里竟发出了一个低沉又磁性的男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