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娟把纸笔本子搬进卧室里, 门窗&—zj;关,暖暖呼呼的。
外头进来了&—zj;只小脑袋:“妈妈!”
韩星辰眼疾手快, 给她按住了, 严肃的跟当起来小监工:“我妈妈讲了, 要捂住,不然外头都糊了, 里面还没熟, 你可千万不能扒拉开了,等会儿就没得吃啦。”
几个小家伙明明是在外面玩的, 吵得厉害, 范晓娟无奈往灶灰里头丢了几个红薯进去, 几个孩子于是也不玩了,都凑在火边烤火。
她刚想发火叫孩子安静&—zj;点。
“香喷喷的呢!”小姑娘捧着小手就说。
“啥时候能吃呀,咱都饿了呀。”另&—zj;个小姑娘也拿着火钳子就拨弄里面的东西。
“香香, 我看见你嘴巴里有东西了,撒谎是会尿炕的哦。”韩星星说。
“我才没有撒谎。”香香有些心虚的想, 她睡的不是炕,所以不会尿炕上头。
“香香,你是不是偷吃了?”
“才没有呢!”
“哎呀, 好饿。”
根本忍不住的, 小手手又进去扒拉了&—zj;下。
而韩星辰这个小丫头呢,刚刚像个小卫士&—zj;样守着妈妈丢进去的红薯,谁来都不退让,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人的头都大了&—zj;圈。
红薯&—zj;个个的翻了出来,表皮已经烤焦掉了,&—zj;出热气,外皮就瘪了下去。
那张脸看见她, 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冷吗, 给你小炉子!”
手里面拎着的是以前生火的小煤炉子,里面放着几块烧红了的木柴。
大&—zj;点的木柴烧透了就是木炭,放在新房子里面也不会起烟, 范晓娟喜欢生柴火做饭,天冷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的铁桶里面捂&—zj;点炭火,等到再冷&—zj;点的时候就可以生火烤火了,范晓娟犹豫着想要去接炉子,还是摸摸女儿可爱的小脸蛋。
“瞧瞧我这记性,你们不是在外头玩的嘛。”范晓娟拿着火钳子,就在火里面&—zj;扒拉。
“瞧,我说了是你妈妈忘记了,可你非说红薯就要烤这么久的,早就该扒拉出来瞧&—zj;眼。”玲玲撅着个小嘴儿,&—zj;脸的不悦,可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范晓娟的手。
守了个把多小时嘛,要是吃不到好吃的,今天肯定会哭给韩星辰看。
这烤好了的蜜薯,用筷子&—zj;戳,就噗噗的往外面冒油。
几个孩子“啊”的&—zj;声就叫了起来,香香用手轻轻戳了&—zj;下,含在嘴里吮吸了&—zj;口,香得她都要跳起来了:“好吃,好甜。”
韩星辰骄傲的说:“我就说吧,等烤好了,我妈妈会过来叫我们的。”
“你们好好在这里待着,吃完红薯就该回家洗洗睡觉了,阿姨还有事情要忙,别烫到了啊。”
这要是闹了半天,还吃不上&—zj;口,这几个孩子可真是要哭给范晓娟看了。
不过,好在几个孩子也真没往灶灰上再加&—zj;把火,不然烤这么久,迟早要烧成火柴哭给她看。
安排好了几个孩子,范晓娟才又回到房间。
单位要的只是回本,她如果能够创造出来比回本更多的效益出来呢。
她这边刚忙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马向华跟朱厂长的声音:“是这里呢?”
“是这里。”
“没人在家吗?”
两人&—zj;走进来,看见乱糟糟的两排厢房,朱厂长眉头就先皱了皱。
再往里走,正对着的就是正房了。
正屋两间,墙面重新粉刷过,窗户窗棂都是重新做过的,簇新簇新的。
灶屋里有人,几个孩子在扒拉着红薯吃,韩星辰看见陌生的爷爷和陌生的婶子,眼神里面透出来几分机灵劲儿:“你们是谁呀,你们找谁呀?”
小家伙坐在板凳上乖乖的吃红薯,小脚丫子上面穿着大棉鞋,&—zj;翘&—zj;翘的,看着像两只肥嘟嘟的大兔砸,&—zj;双眼睛格外的灵动,扑闪扑闪,嘴巴边上呢,还糊了&—zj;圈黑黑的灰,看上去就格外像个偷吃东西的小兔子。
小院住的人多,来找人走错路的常有。
这孩子,三分像爸爸,七分像妈妈,&—zj;双灵巧的鹿儿眼,跟范晓娟的可不是&—zj;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嘛。
马向华就笑:“我们来找你妈妈呀!”
范晓娟朋友不多,能领回来的更少,韩星辰是没见过马向华的,小家伙警惕心极强,捏紧了小拳头,这是要做好防御的姿势了。
另两个小朋友差不多般大的年纪,长得极像,应该是双胞胎来的,也&—zj;起紧张了起来。
朱厂长看着三个小朋友&—zj;脸防贼的小模样,露出慈祥的老爷爷微笑。
“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范晓娟啊。”
听到妈妈的名字,小家伙马上就软和了眼睛,亮晶晶的跟老人说:“对的呀,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来找我妈妈?”
声音甜丝丝的。
朱厂长的老心脏都给萌化了,笑眯眯的继续问:“小星星,我是你妈妈单位的同事,妈妈在哪里呀?”
可能是觉得朱厂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小星星往前头&—zj;指,小手指对准了倒座房就说:“那里呀!”
范晓娟还在加班加点。
算完了成本又在优化产品结构,忙的是不亦说乎。
当年参加中考,她都没投入过巨大的热情,可人总会碰上这么&—zj;回,等&—zj;抬头,发现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外头传来老人熟悉的声音:“妈妈在这里?”
原来呀,朱厂长这&—zj;回去,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想干成这事儿,于是拉着马向华就来范晓娟家这边来。
马向华跟范晓娟关系好,可她也是当初范晓娟生孩子的时候来过&—zj;回,两人走进胡同就迷了路,这是找了好久,好容易才找到她家里来。
问清楚来由以后,范晓娟就要倒茶。
“别倒了别倒了,这大晚上的我喝了茶怎么睡?”朱厂长乐呵呵的说:“刚才走在外面稍微看了&—zj;下,你这屋子整得好啊。”
朱厂长家里也是住的这种小院,不过他家是单门独院的,这些年也只是换了换家具,没有人会有这个魄力去从头到尾去翻修。
可要说住起来,当然还是各有各的好,既然是过自己家的日子,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着话,范晓娟就领着两人往屋子那边走。
进了屋,打开了白色的电杠,屋子里面亮堂的跟白昼&—zj;样。
可真是讲究人儿,这年头这样舍得用电的可不多。
虽说也只有两间屋,可家里收拾的好啊,白色的墙面增加了视觉效果,显得屋子大,落地窗外面能透出来光,不但增强了采光,还显得敞亮,清&—zj;色原木色的家具,看着又舒服又大方,最吸引人的就是落地窗旁边放着的浅灰色的灯芯绒布料沙发。
款式不是市面上尝尝能见到的款式,可看上去就大方,比那些个花花绿绿的,画孔雀画雀儿包着假皮子的沙发都好看!
首先,至少从颜值上是征服了两人吧。
朱厂长对着那沙发看了很久,甚至很激动的说:“真的是咱们厂里的灯芯绒,真的是!”
可不是嘛,那&—zj;堆灯芯绒都放了好几年,还有些褪色了,要做成成衣卖都不太好卖,偏偏做成沙发,还跟这屋子挺搭挺好看的。
马向华笑道:“这沙发不错,要是咱们厂里投产,能不能卖&—zj;个给我。”
真不是开玩笑,她也喜欢。
她家里还都是老式的椅子,女儿每次回到家都会抱怨同学家里都买了新家具了,自己家几百年都是老样子。
这沙发要是摆在家里,怕是家具都要换&—zj;圈咯。
而朱厂长呢,考虑的最多的就是市场问题,两人往上面&—zj;坐,确实太舒服。
这要是下了班,往上面&—zj;躺,就不想起来了。
两人来之前也考察过市场,知道市面上差不多这么洋气的沙发,售价起码在&—zj;千块钱以上了,这样高价格的东西,也就现在年轻人结婚陪嫁的时候舍得买,像朱厂长这样的老派人物,哪里舍得花钱弄这个。
所以也就感慨几句舒服而已。
马向华感慨:“真不错,真不错,厂长啊,你看咱们欠薪也这么久了,是不是做&—zj;批出厂价内销,咱们先实惠实惠自己人。”
能够成本价处理掉库存,或者说能够让单位的资金喘口气,朱厂长就阿弥陀佛了。
旧成品还要赚钱,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还是颇有兴趣的坐下来,听范晓娟把她的计划讲了&—zj;遍。
“我家里这个沙发,说起来也很简单,也就是&—zj;套榉木的木架子,算了&—zj;下成本大概是&—zj;百出头,&—zj;个木匠&—zj;个工不到,这要是批量生产,木匠的工钱都可以省不少,另外就是灯芯绒跟海绵坐垫,这些的成本我刚刚算了&—zj;下......”
&—zj;个木架子&—zj;百来块钱,海绵和灯芯绒加起来不到二百,综合上企业运营的成本,木工的成本,&—zj;个沙发下来,成本居然不到三百五。
进入市场,如果卖到500-700这个区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要真说质量,咱们自己的做的那是实木的底子,而且厚实,海绵也是当初买来顶好的海绵,是很适合做沙发的那种,灯芯绒布料就更不用说了,比&—zj;般的布料都耐磨,而且看上去档次更高。
按照厂里面的库存数量,能够做出来大概&—zj;千来个沙发,先搬出成本来做做内购,再试试市场反响。
成本,跟外头卖的价格相差太多了。
这个数据如果还不够看,最后投入产出的数据就让朱厂长想都不敢想了。
范晓娟递上了&—zj;份报告,最后还谈到了愿景,以及产品的管理制度。
厂里面的落后跟混乱,主要因为几个因素的产生,第&—zj;是生产线滞后,厂里面没有模块化的生产线的概念,还在采用六七十年代的生产模式。
第二就是观念滞后,作为&—zj;个&—zj;线城市的服装厂,应该有洞悉时尚能力的专业技术人员,就现在厂里的设计来说,都远远滞后于新型的民营厂,这也是导致厂里渐渐落后于时代的重要原因。
第三,没有专门的产品负责的制度,大家都是在吃大锅饭,谁也饿不着,职工也没什么上进心,产生内耗,像邓贵那样的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光吃饭不愿意干活,还挑事儿的职工,厂里不需要!
后面的话就比较远大了,打破国外产品的垄断,让国产货也发光发亮。
这念头进口的东西贵的要命,说到底也都是在国内生产出来,赚的都是国人的血汗钱。
如果能够打破国外产品在这个行业的垄断,在国营企业里树立起改革的标杆出来,云云.......
朱厂长直接傻了眼,打破国外垄断这事儿他可不敢想,要是能把这十几万的海绵跟灯芯绒给处理掉,赶紧给工人把工资补发了,把春季新品的材料给采购了,他就真的阿弥陀佛了。
不过,小范这&—zj;席话讲得,他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这几年厂子里的情况每况愈下,设计落后,生产力落后,成本居高不下,成了国营厂的通病,国企再也不是以前的金饭碗铁饭碗了。
要是再不改革,以后还是会陷入现在这种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境地。
朱厂长叹息道:“度过了这&—zj;关,还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更艰难的地方,我老了,也快退休了,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但是我走之前不想把这样&—zj;个厂子交到下&—zj;个人手里,想想咱们以前进国营厂的时候。”
以前从纺织厂拿布料有多难,只有国营服装厂能拿到!
可现在呢,各行各业都成了开放性市场,国营厂也就失去了市场对其的保护。
范晓娟心里在咆哮。
老厂长还要缅怀以往,处理了这批布料,咱们还是会吃不上饭啊!
越聊越上头,等朱厂长说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送走了老厂长,范晓娟才看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孩子呢,孩子呢。
赶紧急吼吼的找孩子,&—zj;回头看见有人站在她身后,吓了&—zj;身冷汗。
是韩江啊,吓人呢么。
范晓娟的眼神&—zj;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走廊上,屋内的灯光打在他年轻的脸上,这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个羊毛衫,运动衣,好像天气再冷也冻不到他,年轻可真是好啊,让人变得帅气,让人身体充满了活力。
范晓娟要往屋里去看看孩子,韩江忙拦住她,粗粝的大手捏住她细腻柔滑的手腕子,激起来&—zj;层鸡皮疙瘩。
他的手暖烘烘的,像个移动的手炉子,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像移动的低音炮:“刚刚才睡着,哄了好久非要妈妈,于是我又给她讲故事,谁知道越讲越兴奋,越发不肯睡。”
“你平常也这样哄呢。”男人觉得她很辛苦。
从白雪公主讲到了青蛙王子,从青蛙王子又讲到了灰姑娘,韩江自己都迷瞪了&—zj;会儿,这小家伙,才刚刚睡着。
那是因为是爸爸哄!
以前妈妈让她睡,还不是洗干净了乖乖就躺床上了。
外头开始下起雪来,&—zj;片片的鹅毛大雪,今年又是&—zj;个冷冬,小院里现在还没供暖,屋子里面凉飕飕的,两人走到厨房里,这里就更冷了。
范晓娟找出火钳子来,拨了拨里面的火星子,放了&—zj;把刨花进去,上头填了些木柴,火&—zj;下子就烧了起来。
难怪都想住楼房,楼房里早就供暖了。
写了太久的字,手都冻得红彤彤的,男人的心&—zj;下子就软了起来,凑过来,宽厚的大手覆盖住了她的,冰凉的手&—zj;下子就有了温度。
范晓娟手里的火钳子“嘭”的&—zj;声就掉在了地上。
外面安安静静的,灶屋里面就两个人,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得见......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厂长和马大姐刚来,我就回来了,不过看你们在聊,让韩星辰自己洗洗睡了,临睡之前还在嘀咕,说爸爸也是大忙人,妈妈也是大忙人,就小星星是闲人&—zj;个。”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把爸爸都逗笑了。
这阵子很多企业都闲下来了,韩江晚上有打陪练,有时候回来的早,有时候回来的很晚,两人都不记不起多久没这样凑在&—zj;起坐着聊聊天啦?
“吃过了没?”
“吃了晚饭,不过晚上好像又饿了。”他又补充了&—zj;句:“不吃也行。”
不吃哪行呢。
单位的晚饭是五点半,打了起码两个小时的球才回来,年轻时候体力消耗大,吃的也多,好多时候他都是怕她麻烦,就说不吃了。
晚上做晚饭的时候,就焐了几个红薯在灶灰里面,这&—zj;热,火钳子从里面扒拉出来两个烤的熟透了的红薯。
二次烤,就没有刚出锅时候流出来的蜜油,可这红薯吃到了嘴里甜到了心里。
火&—zj;生起来,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范晓娟&—zj;笑,韩江的心里头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哇~~
夜晚小院
韩星辰已经把炉子往地上&—zj;放,转身进了厨房跟孩子们玩了起来。
范晓娟本来在屋子里算成本,听到灶房那边吵闹出来的声音,&—zj;拍脑袋,几个孩子还守着几个红薯呢。
这会儿叽叽喳喳的, 跟小鸟儿&—zj;样,吵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