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面升起来了些温度,范晓珍把那碗番茄酱推远一点,刚出锅的鸡柳沾着麻椒面。
自然,她也可以做酥肉,但是当下肉鸡的价格比猪肉要便宜好多。
范晓珍似笑非笑的看着姐姐。
这地方确实是她发现的,不过一年两年那边还起不来,她现在在这边的生意才做起来,暂时并不太想换地方。
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换地方了。
做零售业这一块,现在没有统一的收银管理,也不可能每天去盘点,局限于收银这一块,范晓珍不可能再开个分店。
如果有一天她能做到所有的店统一管理,到那个时候再提开分店的事情也不迟。
于是大过年的,范晓娟被范晓珍带着去了一个地方。
走了二十几分钟,身体都走发热了,范晓娟被带到一处工地附近。
“这里?”
“嗯,这里。”范晓珍挑挑眉。
“你没搞错吧范晓珍,你不是在逗我玩?”
“大姐,你可看清楚了,这里规划的是什么地方,我看过规划图了,附近三所大学,你知道大学意味着什么吗,大学城,商业街,我当时跟晓敏说,咱们三姐妹一起合伙买块地,一楼二楼搞铺子,楼上开别的,都很赚钱,大姐你感兴趣吗?”
这地儿太破,范晓娟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哪个是科技大学,那个是航天大学,哪个又是农业大学。
最后还是范晓珍蹲在地上,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她一边在地上画图一边说:“靠这边儿,是科大,这边是农大,还有这边就是航空科技大了,我看了一眼这附近的规划,以前都是农田,但是就这里是居民区,现在这里的房子买下来也不贵,干不干?”
这边是五环内了,在未来的五年内都没有大的规划,比起白山村来说,是更偏远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偏,地价还没吵起来。
早先被征收以后,这里的农民还闹过一场,最后不了了之,因为学校征收不赔偿房子,只能搬去安置点,安置点比这里还偏。
后来提到拆迁户,都以为很有钱。
但是也有部分农民被拆以后,根本发不了财,不但如此补偿的拆迁款刚好够买安置房,买完也就所剩无几了,比起以前来说还有个大房子,现在大房子换成了小楼房,农田也整没了,失去了世世代代传承的宅基地,还失去了耕地,他们被迫去城里,去工厂找工作。
也就是因为好些人没从拆迁中获利,才有人低价卖掉现在的房子。
卖掉,总比以后被强行拆迁的划算。
范晓珍就是打了这么一个擦边球。
范晓娟问:“你确定以后这里不会被征收?”
范晓珍还真找人打听过:“学校征收以后,留出来这样一带三角区域,确实没有规划也没有被征收,即便是以后被征收,也是用来造房子的,只要不是公共设施的建设,赔偿的额度就会大很多,早先那些人被征收为什么没钱,第一是政府所用的公园绿地,第二就是农田确实也不值钱,当初规划局在规划的时候,打了个擦边球。”
把房子的区域,规划成了绿地。
把农田的区域,规划造了学校。
这两样其实都是公共设施,但造公园和绿地的补偿更少。
这样一来用公共设施的价格征收掉了农民的房子,再用一亩地多少钱的价格,给农民补偿了土地价格,可以说一举两得。
最不划算的也就是农民。
被征收弄怕了,剩下的人现在生活在工地中央,没有人敢赌几年以后的规划。
但据范晓珍所知,科技大学明年开始就有第一批学生暑假要入学了,这边的配套也会慢慢起来,范晓娟没有读过大学,不知道大学城周边配套是啥样,但是范晓珍很清楚。
范晓珍是在南方读大学,学校周边有完整的配套,她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就像是个挥斥方遒的将军,气定神闲的说:
“大姐,你相信我,等到科技大学的学生们一过来,这村子里的人就不会闹着让政府征收了,因为以后这边的人越多,配套就会越好,你看看咱们现在蹲的这个地方,以后会有一条美食街,不过几年咱们三姐妹开的超市,炸鸡店,美发店,以后这里都是咱们的地盘.......”
范晓娟:“......”
好吧,这未来畅想的确实可以,不过她没有精力在这里投入太多,范晓珍想拉着晓敏和她一起干,她觉得也还成。
拉着晓敏一起是范晓珍的意思,晓敏最近被那个男人哄得晕晕乎乎的。
其实之前范晓珍就找过晓敏。
晓敏想了想:“这事儿让我再想想。”
她无意现在就拒绝姐姐,但是陈锋说的去城里开理发店,也足够让她心动。
陈锋跟她说,村里面做不起价钱来,做多久都发不了大财,要做生意还是要去城里。
她还在犹豫,早先土地征收拿了一点钱,理发店刚刚做起来,这几个月才赚了点钱,现在都有人问她愿不愿意把理发店盘出去了,转让费都好几千呢。
陈锋约她去城里开理发店,她本来也有点怕。
但陈锋是个好说客:“你看看村里,洗个头发两块钱都没有,你还要给人折腾半小时,这一天到晚能洗多少个头发,你自己做美发的也知道,咱们做这行赚的是什么钱,是做头发的钱啊,洗头发洗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陈锋看什么都没出息,他有自己的远大理想,远远不是范晓珍这种小超市老板娘能理解他的,以前的老板也没有他厉害,所以才干掉了他。
晓敏最初只是想踏踏实实开个小店面,到现在都想不到怎么能赚这么多钱。
钱来的太快,人就有些飘,现在被人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见。
觉得自己万能。
陈锋是晓敏以前店里面的理发师,烫头发的技术也很好,经常把顾客哄得高兴的不行。
一个带着一个,他还有好多老客户。
晓敏稍微一犹豫,陈锋就要跟她算账了:“城里面做个头发一个就是上百块,不比你洗头赚一点辛苦钱来的快?”
“你姐姐就是眼红你,想让你一辈子都在村子里头。”
范晓珍知道以后劝她:“你这店铺开张才两个月呢,怎么知道去城里就好做?”
晓敏犹豫了一下,又让陈锋几句话一说,又特别想做生意了,她跟二姐范晓珍说:“陈锋讲,他会过来帮我,他的那些客源都带过来给我。”
陈锋又不出钱。
怂恿着晓敏把钱除了,到时候亏了也不关陈锋的事啊,他还可以当个挂名的二老板。
范晓珍知道跟她对呛没用,就用缓兵之计:“那你也别着急,先把这边的生意做稳定一点,积累积累经验,做满一年再换地方呗。”
再拖一年,晓敏可能就没这么上头了。
可是晓敏就跟眼睛被浆糊糊住了一样,谁劝她都不听,连平常跟她关系最好的妈妈,这次都劝不动她,而且越劝她还越逆反。
一边走,范晓珍一说着,一说起来就火大:“她就是手里头留不得钱。”
范晓娟见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让她冷静下来,细细问她:“那个叫陈锋的,是晓敏以前的同事,你怎么认识的?”
范晓珍舒了一口气:“晓敏开店那天他也来了,只是你没注意,后来他经常过来,跟我也熟悉了,那小伙看着就不像是个老实人,我去找人打听过,他在那家理发店名声很不好,老板才不要他干的,那一张嘴巴什么都能说,骗得那些女人五迷三道的,他还骗过富婆给他买摩托车!”
结果她把陈锋的底细抖出来,晓敏还不信。
陈锋跟她讲,店老板嫉妒他技术好,就想赶他走,故意下的套。
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就那样一张嘴,在理发店里哄富婆哄惯了的,对待晓敏还不是手到擒来?
晓敏被二姐说烦了,自暴自弃的说:“我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我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不像你是个大学生,好不容易有人对我好,你就左右说他的不是,你是不是想看我嫁不出去才好了。”
恋爱脑被陈锋给洗脑了。
范晓娟冷静下来,同范晓珍说:“那她人呢,过年怎么都不见人影?”
仔细想想从昨天开始就没见过晓敏。
范晓珍跟自己说不生气,但是每次看见陈锋那张脸,都忍不住要生气。
两姐妹走着一路回家,半路上还真的看见两个轧马路的人,女的不是晓敏是谁?
看见是两个姐姐,晓敏嘟囔着嘴,特别是看见范晓珍的样子,委屈的不行。
范晓珍又要生气了。
但晓敏最服气大姐,她知道全家人都不赞同她跟陈锋谈恋爱,只有大姐是讲道理的,大姐对她很好,当初她说要搞理发店,大姐立马就说给她免租半年。
二姐就只会说风凉话。
晓敏的眼睛怯生生的看了范晓珍一眼,扁了扁嘴,又看向陈锋,陈锋跟她说,二姐还跟他讲过话,他没有搭理二姐,所以二姐才看陈锋不爽的。
“范晓敏,你给我过来。”
晓敏瞧了一眼大姐,又看了陈锋一眼,陈锋的眼睛左闪右躲,倒是没给她一个准话。
范晓娟没有那样一开始就针锋相对,反而笑眯眯的看向两人:“你在谈恋爱,怎么不带给大姐瞧一瞧,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呢?”
晓敏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大姐跟二姐那样,一开口就是带着火药味呢。
好在陈锋脾气很好,不管范晓珍怎么说他,他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还跟她讲:“我们做服务行业的呢,总跟人呛声算什么,再说她是你二姐,我就算看着你的面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啦。”
哪怕二姐说再难听的话,陈锋都没有正面怼过二姐,晓敏就觉得陈锋很有涵养。
晓敏没读过什么书,出来以后接触到的人高高低低什么档次都有,跟她同龄的基本上都不会像陈锋这样讲话。
陈锋说他谁都不怕。
范晓娟这话是问陈锋的。
不像范晓珍那样恶言恶语,语气里面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客气。
范晓娟这人是这样,她如果对某人印象不好,也只需要给那个人威压,就连晓敏也瞧不出来,大姐看着陈锋的眼神有点怪。
陈锋这人跟大部分洗剪吹杀马特一样,留着时髦的发型,穿着也跟一般年轻人不一样,是那种一走出去就知道是从理发店走出去的洗剪吹,洗剪吹在几十年内自成派系,气质跟旁人完全不同。
“我叫陈锋,跟晓敏以前是同事。”陈锋开口,眼神里面带着几分探究。
“这是我大姐。”晓敏跟陈锋提起过大姐,在她嘴里是一个脑子里面很有想法的人,尽管大姐跟她年龄相差比较大,但是晓敏在大姐面前有说不完的话。
范晓娟笑笑:“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听说你今年也才十**岁,做这一行几年了?”
“三年。”陈锋说:“我初中毕业就学了这个。”
“你跟晓敏是在上一家理发店认识的,我听晓敏说,你做头发做的很好,很多人找你做头发。”
范晓珍赶紧拉住大姐,她都不知道大姐抽什么风,跟陈锋这种人也能聊。
一头奇奇怪怪的发型,她都会嫌跟这种人走在一起丢人。
就晓敏那脑子,简直是被驴踢了。
现在看见大姐也很有耐心跟陈锋讲话,范晓珍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她这个人品味奇奇怪怪啊,范晓珍是一个很会自我反省自我反省的好姑娘。
“你一直在那家店做?”
“也不是,之前换过好几家。”陈锋对答如流。
“三年,你换了好几家?”范晓娟的语气像在闲聊,又像是在挑衅:“三年时间你就换了几个理发店,一定是雇主不好吧。”
“嗐,那些开店的老板还不都是吸人血的,一个个都想着赚钱,赚到的钱又没有我们这些打工的人什么事,还不如自己出来干。”陈锋说话很有煽动性,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他看着范晓娟,就感觉比晓敏更有钱更有潜力,他以前也是这样巧舌如簧的去忽悠那些富婆做头发,买产品。
“我跟您说,现在理发店里面的套路可多了,做个头发一百多,那还不算买产品的,你想想人到中年,护发、养发,那些都可以做啊,理发店做大了还能做美容,连带着一起,真的都很赚钱,我帮之前的老板卖了几万块钱的产品,他连奖金都不想给我,翻脸不认人.....”
这些话都是跟晓敏念了很多次的,每次晓敏都觉得陈锋怪可怜的,怀才不遇。
可现在看见陈锋颇有兴致的去跟大姐讲,晓敏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范晓娟笑笑:“那你可真是有本事,几万块钱的东西啊,成本多少呢?”
陈锋仿佛遇到了知音,夸夸其谈道:“成本,做这些哪有多少成本,您问问晓敏,那一盒染发剂多少成本,可让我们卖产品,十倍的利润,大姐我听说您也是做生意的,应该对这行很了解......”
范晓娟敷衍着跟陈锋聊了一会儿,因为是过年,陈锋也是偷从家里跑出去的。
等人一走,范晓珍两姐妹就大眼瞪小眼起来。
范晓娟看向晓敏,家里最小的妹妹。
度过了几年独生女的生活,曾经是家里面最小的孩子,理该是最受宠的,但她却是家里最缺爱的孩子。
汤美丽生孩子的时候,范小舅回来看了一眼,见是女儿在家待了三天就走了,那会儿汤美丽干做妈妈,带大范晓敏很不容易,姥姥也不是能伺候儿媳妇的性子,物质上没有亏待过她,但对儿媳妇的照顾就只能算还过得去。
范小舅又是一贯重男轻女的,从范晓敏出生以后就没怎么给家里寄过钱。
后来要不是想要拼个二胎,压根就不怎么回来。
晓敏小时候会揪着姐姐们,一双大眼睛里面写满了疑惑:“姐姐,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能感觉到父亲的冷淡和疏离。
这次分完钱,范小舅的态度让她更想逃离。
她曾经对大姐说:“我小的时候想长大,觉得长大了烦恼就少了,后来发现长大了也是这样,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嫌弃,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有人会否认我,我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人满意,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屠夫,杀了一百头猪。”
范小舅就是那一百头猪,反反复复被她屠宰,才会跟她这样的八字不合。
范晓娟知道,这个“人”说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范晓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是一个敏感又缺爱的孩子,她对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的珍惜和示好,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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