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条小湖,对面一片竹林里俨然是宴会的另一部分,那些个贵公子哥儿在竹林里吟诗作画,隐隐卓卓的还可以看着人影。
无非就是个大型的相看宴会罢了。
“前些日子我从皇兄那里得了些花儿,这几日开的正好,请各位前来看看,莫要负了这美景。”
安国公主看着宴会盛景,颇有些得意。
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哪个不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唯独她一人,守着这公主府,守着这些个荣华富贵,过这看似多好的日子。
只是啊,想到那个人,安国公主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但是很快,她便被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吸引,似乎忘记了那些烦心事,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夫人们的奉承和吹捧。
“这么美的景,不如添几分乐子。”
容瑾有些看不清楚是哪家的夫人挥着帕子有些讨好的看着安国公主。
“自然是该的,让小姑娘们表演点拿手的才艺吧”
安国公主抬起手轻轻的扶了下头上的簪子。
各家夫人听了这话,都跃跃欲试的看着安国公主,恨不得把身边的姑娘直接推上去。
竹林对面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估计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似是隔着竹林观望这这边。
“那便从华仪开始吧。”
华仪是十八公主,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最受皇帝的宠爱了,各个宴会都是她打头。
容瑾在的角度刚好看着她轻微的撇嘴,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是娇俏的笑着,落落大方的让随身丫鬟取了带着的古琴,奏上一曲。
曲罢那些个跃跃欲试的女子都有些丧了斗志。
那么好的琴音下谁去做了第二个都是失了面子,只盼着才艺不大可的人做了第二个,好让她们展现自己。
“国公府的嫡长女今日也来了吧?准备了才艺便显示一番。”
安国公主似乎是无意提起,文浣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到人群中间,朝着安国公主福了福。
虽说这样的场合她也来了不少次,可一想到这次的目的,便让她有些羞涩,听了安国公主的回应后便让丫鬟拿出一块白色的娟布,便舞边画了起来。
安国公主眯着眼睛,看着台下的女子,不由点了点头。
虽说这国公府嫡长女相貌平平,可舞起来也是有几分姿色可言的,何况皇兄要的儿媳妇,光是姿色可不够,也不知道那几个侄儿哪个能看上国公府这座大靠山。
这般想着,安国公主眼神便朝着秦氏这边扫了过来,看到秦氏旁边的容瑾,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耐着性子,等文浣表演结束,随意的赐了一对儿簪子,便朝着秦氏说道:
“旁边可是六小姐文淑?”
文淑此时确是有些吃惊,她居然会被安国公主特意提起!这是多大的荣耀。
便不等秦氏说话,朝前迈了一步福了福。
“小女正是国公府小六。”
说完还朝着安国公主笑了笑。
安国公主确是没给任何反应,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秦氏身边的容瑾。
秦氏说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顾不得被晾在一旁的文淑,轻推了一把容瑾,有些讨好的朝着安国公主说道:
“这是府中小五,容瑾。”
容瑾不卑不亢的从秦氏身边朝着中间走了几步,弯着身子福了福,没有多一句说话。
秦氏有些着急了,急得这么远,也不知道安国公主能不能看清她衣裳上的紫薇。
“到我跟前来,不从文字,是个庶女?”
“回公主的话,小女是吴姨娘所出。”
“哦?国公府的吴姨娘?”
容瑾走到安国公主身边一米处停下,歪着头看着安国公主。
“公主认识我姨娘?”
“听了一耳朵罢了。你今日这衣裳不错?可是你嫡母备下的?”
容瑾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思考着怎么回答。
秦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本以为安国公主见了这紫薇花,便会理智全无,直接将容瑾痛斥,她失了价值,国公爷也不会再疼爱她,便再无翻身之力,日后要打要骂还不是自己这个嫡母说了算,谁曾想居然问起这个。
“不是母亲选的,母亲给的衣裳不小心被瑾儿弄脏了,这是瑾儿自己让人重做。”
秦氏顿时放下心来,起码不会牵连到自己。
谁曾想大家都以为会暴怒的安国公主却红了眼眶,伸手摸了摸容瑾的头发。
“好孩子,和我真是投缘,日后无事了多来公主府玩。”
说罢便将头上的五爪龙白玉簪摘下来插到容瑾的头发中。
容瑾伸手轻摸一下簪子,这一趟来的比想象中还值啊。
面上确是有些欢喜的朝着安国公主谢过。
安国公主命人在她身边安了座,整个宴会容瑾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容瑾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世家女子一个个放下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在安国公主面前表演着,等待着竹林后的哪一位男子对自己产生爱慕,不由得有几分清笑。
这世间男子皆是薄凉,何必痴心讨好,最终不过落得个身心俱亡。
她亡了身,安国公主亡了心。
紫薇花其实从来也不是安国公主不能提起的禁忌,而是她害怕提起的过往。
同天下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子一般,安国公主十五岁偷偷溜出宫时爱上了一帮她抓贼的男子,文不成,武不就,留在京城考试多年还不过是个秀才的男子。
二人花前月下,安国公主没有表明身份,说自己不过是京城小官家的女子。
凭着安国公主的财力男子很快便买了院子,再后来安国公主求到了先皇哪里,先皇百般呵斥,最终绝食五日的安国公主获胜了,嫁了她心爱的人,搬来了这公主府。
彼时这还只是公主府非安国公主府。
男子钟爱紫薇花,说它是好运、是美丽,说日后若二人有个孩子,莫管男女,小名都唤紫薇。
安国公主便在府里种上大片大片的紫薇,衣裳首饰也全换成了紫薇样式。
可这男人的心啊,根本不是你换了他爱的东西就能留得住的。
成婚没两月,男子便在花船上被安国公主请了下来,再没过多久,府里的一个丫鬟有了身孕。
她哀求,她恼怒,可他仍是流连花丛。
她终于命人灌下了落胎药,她不能再一次让先皇成为市井笑话了。
男子不爱她了,在说出她强势,骂她就是个草芥人命的凶手。
她有些疯癫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眼里全是当初他温声细语问她姑娘可还好?对她说日后有个孩子,便唤了紫薇。
她伸出手,让侍女寻来剑,亲手送走了男子。
府里的紫薇,她身上的紫薇,都随着男子的逝去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是爱你啊,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你,哀求你,不爱就是不爱了,那就不如让你只在回忆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