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昱噗嗤笑出了声,趴在栏杆上,“这是怎么了?”
吴总管道,“是巡卫将她带回来的,说是晕倒在路边。”
“哦?”王元昱好奇,静姝这才回话,“奴随尚书大人的车队回城,于长干里下了车,却不小心掉在沟渠里,有巡卫路过将奴救起。”
“哈哈......”王元昱发出爽朗的笑声,还能有这么笨的人,走路会摔倒?又见她紧紧抱着那个画匣,“你没有拿给琅琊王?”
静姝摇摇头,“奴不敢擅自做主。”
王元昱挥手道,“如此,先把画拿回书房,你退下吧。”
静姝一瘸一捌的离去,王元昱看着她的背影略有所思,宋袆笑道,“清晨是将军带她去的南山,却丢下她独自回来,妾觉得她是心有畏惧,这才不慎摔倒吧。”
王元昱朝楼下的张萧招招手,张萧来到他跟前,听他道,“去问问尚书,她适才说的是否属实?她何时下的车?再去查查巡卫是何时发现的她?”
“是。”张萧抱拳而去。
“将军还不信她?”宋袆问。
王元昱叹气一声,颇为无奈,“一朝被蛇咬,终生怕颈绳呀。”他指被刺杀一事。
宋袆轻轻抿了抿嘴,玩笑道,“难不成对方刺杀不成,现在欲施美人计?”
王元昱抬起她的下颌,“便是美人计,也该派你这样的人。”
宋袆脸色微变,“妾不愿做那以色示人之人。”
王元昱见她生气菀尔,牵起她的手朝寝室走去。
静姝回到自己的屋子,打来一桶热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觉整个身子都松了下来,如今独居一室,虽然简陋,却再好不过了,她一向不善于与她人交流,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解下发髻,就着那柄梳子轻轻梳着发,铜境里的自己,额上有一个大包,脸上也有些擦伤,她拿起上次受伤留下的药膏,轻轻的抹着,脑子里却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身后的人将她带到了一间杂屋,屋内有一个身装黑袍,带着黑色纱帽的男子。
她站在屋中央,静静的看着那人,那人取下了纱帽,她垂下眸子,“对不起,李大哥。”
“你对不起的是宋嬷嬷,那封秘信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静姝无言以对,对方叹气一声,缓了语气,“你的伤怎么样了?”
静姝摇摇头,示意并无大碍,心情却是低落到了极点。
对方道,“现在该知道他有多难对付了吧。”
静姝依旧无言,对方上前,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主上特地让我来告诉你,不可冲动行事。”见静姝紧紧握着拳头,又提醒道,“更别想着刺杀,他身边的童生,别看年纪小,或许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静姝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王元昱并没有信我。”
对方道,“他从不轻信任何人,经过此事,他或许对你有所改观,或许会更加疑你。”
静姝嗯了一声,“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对方道,“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静姝再嗯了一声,“那柄梳子可有什么原故?王元昱留下我,应该与那柄梳有关。”
对方道,“到了时侯,主上会告诉你。”
静姝不再询问,“对了,适才我听到一个消息,王元定去了幽州。”
对方惊讶,“当真?莫不又是陷阱?”
静姝道,“我听王元州与王彬说起,应该不是陷阱。”
对方沉思片刻,“知道了......我会禀报主上,对了,还有一事,主公让我告诉你小心此人。”然后凑近静姝在她耳边轻轻言语,静姝一惊。
这一惊,也将静姝拉回现实,她闭了闭眼,将梳子放进妆合里,然后吹灭了烛火上了榻。
*
次日静姝去书房,王元昱己经在此了,着一件白色孺衣,吸着木屐,披发未戴冠,很是随意,正拿着那幅佛画观赏,看他神情,应该心情不错,静姝侯在门口,王元昱转过头来,瞟她一眼,“杵着做甚?把香点上。”
静姝走进屋子,王元昱摇摇头,继续欣赏片刻,“今日天气好,你将屋里的画册都搬到廊下去洒一洒,一个时辰后必须收回来,记住,不能直面阳光。”
“是。”
静姝便去收拾书架上的画卷。
“等等,先拿箱子里的。”王元昱道,静姝又去开箱子,王元昱拍拍额头,“把木几在回廊下拼好,再去搬箱子。”静姝嗯了一声,左右看看,屋子有一张木几,太小,放不了两幅画,但听王元昱叹气一声,提高了声音,“找吴总管去。”
静姝转身出了门,寻到吴总管说大将军要晒画,吴总管了然,便派几个小奴去库房抬来几张宽大的木几拼接到回廊下,然后把箱子抬了出来,静姝再去开箱,又被王元昱用抚尘打了手,“洗手。”
静姝一怔,晒画也要净手?待她净得手来,见王元昱拿着抚尘,挽着袖子,从箱子里取出一幅画卷,用抚尘轻轻拂了拂,虽然画卷上并没有尘埃,然后放在几面上,缓缓展开,边展边用抚尘轻轻擦拭,那种几近虔诚恭敬又认真的模样,一时让静姝怔然,这一幕竟是如此的熟悉,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了数年,“阿娘,不就晒画吗?何必这般麻烦。”
阿娘不会说话,用手比划一番,她懂了,阿娘是说,对待这些画作,要像对待佛主一样。
“看见了吗?就这样。”原来王元昱是在给她做示范,静姝回过神,点了点头,照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开始晒画了,王元昱看她片刻,叮嘱一番后吩咐小奴将几案摆到院中,他拿起了画笔。
书房里的画卷很多,一天根本晒不完,何况只有清晨一个时辰,王元昱说,午时阳光太盛不适合,午后阳光虽弱,但气温不适,静姝不知还有这些规矩,一个时辰后开始收笼画卷,又被王元昱骂了,“先松后紧。”示意她卷画的方式不对,又亲自示范一次,静姝感叹,做完这一切,她己是满头大汗,并非有多累的活,而是那根玄崩得紧,这些画都是珍品,若不慎损坏了,她难以想像依王元昱的性子,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过来,磨墨。”刚把木箱搬回屋子,静姝又被唤王元昱身边,见他的画纸上空空如也,一个多时辰了,他竟未画一笔,这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又发什么呆?”王元昱再拿笔去打她的手,未料,这次被她灵活的避开了,王元昱一怔,静姝也是一怔,有些下意识的动作,终是藏不住的。
“奴知错。”静姝为自己掩示,并将手伸了出来,王元昱扯了扯嘴角,看了看那双并不白晳,有些粗糙的手,又抬头见她红肿的额,及受伤的脸,一时间作画的心情也没了,将笔一扔,“做杂活的终是不上了台面。”静姝垂眸不语,听他道,“白长一张脸,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指望你能成为大家闺秀,至少要配得上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