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八王之乱”,使中原大地战火纷飞,胡人趁机袭来,司马皇室在内乱中死伤殆尽,无法抵抗外敌,国都洛邑沦陷,大批北方士子,百姓举家南迁,逃避战乱,十六年前,司马皇室疏宗司马伟在北方士子的拥护下,建立了新朝,定都建康。
建康宫城是在原先吴王旧址的基础上,按照洛阳皇宫规格,经过三年的改建而成,宫城内外三重,外重宫墙是朱雀门,墙内布置宫中一般机构和驻军,及机构的宿舍,第二重宫墙是宣阳门,墙内布置中央官署。朝堂和尚书省在东侧,西侧有中书省、门下省、秘阁等衙署和皇子所住的永福省。第三重墙是大司马门,这才是真正的宫内,前为朝区,有主殿太极殿和与它并列的东堂、西堂;后为寝区,有皇帝寝殿式乾殿,皇后寝殿显阳殿,及各后妃殿宇,皇家园林等。
新朝立国短短十六年,己经历了三帝,元帝,明帝及如今的幼帝,年仅四岁,因年少,由纪太后临朝,明帝临终时,设了辅臣王伦,虞亮,刘茂,张协,周真等七人以协助幼帝为政。
新朝朝会五日一举,由纪太后携幼帝于太极殿听政,所谓听政无非是尚书省将制定的国政和处理的大小国事其结果向皇室汇报,形式上的程序而己。
虽幼帝在位,但政归辅臣,或者说,虽政归辅臣,但王家主导而己。
王元昱任大将军,江州牧,加散骑常侍,外领兵,内可入宫禁议政,虽然散骑常侍荣耀更大于实职,也丝毫不影响他入政的资格,不过自年前回都,这还是他第一次入宫。
王元昱的马车经长干里大街顺利进了朱雀门,行驶了五里左右,进入了宣阳门,一路畅通无阻,两门的守卫见是大将军府的马车,问也不敢问,便大开城门,从宣阳门到大司马门之间的二里路被称为御道,御道两侧种了数十株石榴树,新芽吐出,翠绿一片,曾经王元昱每每到这里,都要下车步行,尽管这时微风斜雨,御道滑湿。
王元昱穿着文官服饰,戴着冠,外加了一件白棉披风,双手笼在袖中,缓步的走在御道上,童生为他撑了一把竹伞,他仿佛来早了,御道上并无其他大臣的车马,四周异常安静,他能听到脚下踏水的声音,有些清脆,有些悠远,像是来自北方的记忆,穿越了岁月。
短短两里路,王元昱行走约半个时辰,到了大司马门,宫中宿卫右卫将军赵胜见他立即恭敬的迎了过来,“见过大将军。”
王元昱还礼道,“赵将军近日可好?”
赵胜道,“甚好......前两日大将军生辰,某因当值,未能前往相贺,还望大将军见凉,来日得空,一定登门拜访。”
王元昱挥手笑道,“赵将军这话严重了,将军的礼物某己收到,将军有心了。”
赵胜笑了笑,似想到什么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听闻当日宴席上有刺客,某甚是诚恐,还好大将军并未受伤,不知大将军可有查清楚?”
王元昱叹了口气,无奈道,“某也不知为何总有人想要我的性命,总归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赵胜上前两步,低声道,“可否让某为大将军好生调查一番。”
“无名毛贼,己经咬舌自尽,不足挂齿。”
赵胜甚是关心,“大将军是国之栋梁,不可不放在心上。”
王元昱笑道,“多谢赵将军关心,某自有安排。”
二人在门口正说着话,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二人皆抬头看去,“是王公。”赵胜道,于是与王元昱皆上前相迎。
王元昱伸手扶王伦下车,王伦道,“二郎今日也来了?”
“是,伯父。”
王伦又与赵胜打了招呼,然后与王元昱朝太极殿走去,没过多久,陆陆续续的诸大臣皆己至,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进了太极殿,见王伦叔侄俩,皆过来行礼,不管是尚书省的官员,中书省的官员,大多为琅琊王氏人,或是与王家深交的人,即有南方士子,又有北方士子,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交谈声嗡嗡响起,诸官员关心大将军府刺客一事,纷纷对那幕后之人谴责,言说一定要严查到底。
王元昱对大家的关心一一回礼,这时吏部尚书,太子中庶子周真大步走了进来,见受众人围住的王伦叔侄俩,想也未想便朝他们走了过去。
“王公,大将军。”周真对二人施礼,众人让出一条道来,也纷纷给周真施礼。
周真将玉笏抱在怀里,将目光落在王元昱身上,“大将军回朝两月,这可是第一次上朝呀。”
此言倒有几分讽刺指责的意味,王元昱并未在意,笑道,“昱一直在府里养病......”
周真呵呵一笑,“养病?大将军弱冠之年,倒比老夫身子还娇弱。”
众人皆不言语,知这周真的性情,往好处说是忠贞耿直,往坏处说便是顽固不化,此人又是三朝元老,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管对方是谁,在整个朝堂没有他没怼过的人,上至皇室,下至低级官员,特别对于王氏,他更是丝毫不放过机会,私下众人给他取了一个雅号,“周谏。”
王元昱有些尴尬,看了看伯父,王伦正要为侄儿解困,那周真又对王伦说道,“年前大祭,王公以疾不至,王公岂社稷之臣耶?”
王伦当即脸色一变,诸臣见此,纷纷上前圆说,将二人拉开,王伦也是三朝元老,更是整个江左政权的奠基者,然周真丝毫不给其颜面,二人同是辅臣,虽是如此,王伦也只是冷笑一声,拂袖一甩,不与之一般见识。
转身之际,便见一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颍川虞氏虞亮,先穆后之父,幼帝的亲外公,曾任丞相参军、中书郎,因是外戚如今又加左卫将军在身,虞亮也看见了他,立即上前来拜,二人皆客套施礼,简单交谈一番,虞亮又与其他朝臣见礼而去。
“伯父,虞公与你说了些什么?”王元昱来到王伦面前。
王伦捊了捊须,轻轻一笑,“颍川虞氏有如今的地位,是靠着外戚的身份,但仅靠裙带关系又岂能成大事,他们虞氏一族,也不过如此。”
“伯父所言甚是。”王元昱听言也是轻蔑一笑。
王伦拍拍侄儿的肩膀,“二郎,以后王氏是否能继续位于士族之首,都要靠你了。”
“侄儿定不辜负伯父的期望。”
正在这时,内臣陈常侍领着一群宦官走进了大殿,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陈常侍微微一笑,将抚尘一甩,尖着声拖着长长的调,“迎太后,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