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赏赐便是让静姝筋疲力尽,事后,静姝靠在内侧背对着王元昱,不想再理他,心满意足的王元昱规规矩矩的平躺着,双手放在胸前,胸口还一起一伏,微作喘息,经过那一场刺杀,又经过刚才的缠绵,二人皆己累极,却皆没有睡意。
她知他醒着,他知她睁着双眼,但二人无言语。
黎明前的黑暗更为寂静,却传来苏旷的咒骂声,适才不觉得,现在平静下来,才听清那骂语粗鲁不堪,静姝暗忖,相由心升,这样的人值得主上相护吗?
王元昱也能忍得这些骂言?刚如此想着,王元昱终是挑起了帐幔,“外面的人都死了吗?把苏旷的嘴堵住。”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约莫片刻,骂声再无,王元昱哼了一声,侧卧下来,一只胳膊自然的搭在了静姝的腰上,静姝咬咬唇,将他的手拿开,片刻,他又搭了过来,静姝再拿,他的手脚都搭了过来,将她缠住,像是故意报复,又带着丝丝小孩子才有的执固,静姝无奈,暗叹一声,由着他了。
二人终是睡了过去,次日,静姝醒来时,王元昱己不在,说是去了阁楼作画了,静姝梳洗一番,进了食,听向春在一旁嘀嘀咕咕,念“阿弥佗佛。”昨晚之事,她还心有余悸,静姝便笑道,“去大殿拜佛可好?”
“好,好。”向春叠声回答。
在寺庙一月有余,只要王元昱不吩咐她一旁红袖添香,她便常去大殿,王元昱还曾笑话她,杀过人,沾过血腥,还信佛?静姝也反驳道,大将军不也修建佛庙吗?
二人来到寺庙大殿,这里香火不断,信男信女来来往往,昨晚的那一场刺杀似乎并没有带来多大影响,僧人们依旧如往常一般,坐于佛前诵经。静姝上了香,看出向春比任何一次都虔诚,不由得菀尔,出得殿来,听庙外的吆喝声,是那些摆摊的摊主们在招唤顾客。
“阿春,想喝酸梅茶吗?”静姝问道。
向春忙不失迭的点头,“想喝。”言毕还不由得添了添嘴。
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静姝笑道,“那我们去喝一碗。”
二人来到一家卖凉茶的棚子,店主热情的招呼二人入座,端上了两碗酸梅茶。
“好喝。”向春赞道。
摊主自是得意,“老朽在此摆摊十年,往来香客只要喝了老朽的茶没有说不好的。”
摊主自卖自夸不足为奇,其生意也很好,不断有香客前来,二人喝完茶,付了银子,便离开了,回来的回廊上,遇见了许久未见的沈充。
沈充一路心事重重,并未瞧见静姝主仆,直到听见静姝向他问好,才反应过来,赶紧施了一礼,“马娘子。”
静姝问道,“沈郎君这是要去何处?”静姝见他收拾了一个包袱。
沈充道,“回舅母家。”又道,“寺里还有某的一些随物,故特意回来取回。”
静姝道,“听说韩夫人病了,如今可好?”
沈充道,“无大碍,多谢娘子挂念。”
二人客套几句,沈充便告辞,静姝默思片刻,又唤住沈充,“沈郎君。”
沈充再次回过头来,见静姝欲言又止,甚是诧异,但他很快猜到静姝要说什么,再朝静姝一礼,“某谢过娘子,还望娘子......”他的意思,希望静姝不要把他与阿莹之事说出,但又不知静姝知道多少,一时无言。
静姝猜到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若无真心,勿去叨扰,若是真心,望不辜负。”
沈充听言一震,神色颇为激动,他喃喃唇,却无言,朝静姝感激的点了点头,再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变得从容的步伐,静姝叹了口气。
“娘子,刚才你给沈郎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向春不懂。
静姝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对,就像娘子与大将军一样。”向春欢喜道。
静姝扑哧一声,“我们回吧。”
虽然沈充早己做了决定,但听到静姝那句话,还是给了他不少鼓励,这世间有懂他们的人,他眼眶泛酸,似有泪要流下,他望了望天,长叹一声,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
周氏未料孔坦今日回府了,惊讶之后忙令小奴去准备饭食,但见孔坦清瘦的面孔,周氏微微叹息,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的面前,孔坦对她一笑,端起来喝了,周氏又将他喜欢的菜肴夹在他的碗里。
“夫人不用?”
周氏摇了摇头,“妾己用过。”
孔坦默默进食,周氏于一旁看着他,又似乎没有看着他,孔坦注意到妻子的神色,心中微沉,待用完餐,周氏又伺候他漱了口,端来一碗热茶,放在他的书案上,见孔坦在更衣,便要退出。
“夫人过来帮我解下扣子。”
周氏犹豫片刻,绕过屏风来到孔坦身后,为他解开腰后的玉带,脱去了他的外衫,拿来一件素色家居服为他穿上。动作熟练而轻柔,待周氏为他整理衣袖时,手被孔坦轻轻握住,“夫人辛苦了。”
周氏道,“夫君辛苦。”
孔坦笑道,“自从起居皆由夫人来打理后,便是时刻也离不开夫人,这些日在官署,夫人不在身边,可知我有多不习惯。”
周氏一怔。
孔坦又道,“夫人可会一直为我更衣?”
面对孔坦类似打趣的话,周氏心中纠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移了话题,“衙门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孔坦答道,“暂无大碍。”
“听说士族们联名上书,要求夫君放人,还弹劾了夫君。”
孔坦轻松道,“我按朝廷法令办事,夫人放心,再说了明日纪公便到了,他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朝上事,周氏不懂,“如此甚好......天色己晚,夫君还望早些休息......”
“不忙,夫人随我来。”
孔坦牵起周氏的手出了屋,周氏诧异,“夫君要带我去何处?”
孔坦神秘一笑,牵着妻子到了后院的一间阁楼上,此时夜幕己经降临,一轮圆月落在房顶,“再等等。”
周氏不知孔坦要等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孔坦柔声说来,“那日你的生辰......可有怪我?”
周氏忙道,“只是一个意外,妾怎能怪夫君。”
“不是意外。”孔坦坦然道,“是我故意而为,利用你的生辰邀请诸士族赴宴,让他们没有防备,才好捉拿魏喜。”
周氏惊讶,孔坦叹道,“虽然有失君子之为,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周氏心中虽震撼,却没有多少责怪,“原来如此,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妾不怪夫君。”
“可是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今晚决定为你再补办一场生辰。”
“补办生辰?”
“嗯。”孔坦点点头,朝天空看去,周氏随着他的目光,除子圆月什么都没有,片刻,突然一声爆竹响,天空顿时腾升起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周氏为之一惊。
烟花还未散去,紧接着又是一朵在天空炸开,然后,爆竹声不断,烟花不息。
“这是......”周氏不由得惊呼一声。
烟花绚丽,照亮了整个天空,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屋里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抬头望天,小孩子们拍手跳跃,竟如过节一般热闹。
“这就是为你补办的生辰。”孔坦笑言,“可喜欢?”
周氏张了张嘴,心中五味杂陈。
与孔坦成亲三年,其实真正相处也就这三两月,她对他还是陌生的,想必他也是如此,二人在一起大多是沉默居多,他本就公务繁忙,她的心思又从未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她觉得有一天她不在了,他必定不会太过于介怀。然而,此刻,他又如此用心为她庆生,周氏的罪恶感再也掩示不住了。
“你......何必如此?”周氏背过身去,不想再去看他为她点燃的烟花,不敢看,不忍看。
“阿莹。”孔坦绕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焦虑的神色,虽不想逼她,仍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并非我们成亲的时侯。”
周氏惊讶的看着他,但见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真挚温暖,“那一年,正是繁花盛开的日子,我正好游历于会稽,受你族兄周义所邀,于灵感寺赏花,酒后我独自于后山散步,未想到,一个女郎,站在一片花海中,欲攀扯那支“玉玺映月”,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手持一把牡丹团扇,一个丫头在不远处为她把风,却未觉查正有一群赏花人前来,我只得出声提醒,女郎慌忙的拉着丫头跑开了。”孔坦言毕,轻声一笑,仿佛当时的情景就发生在眼前,娇滴滴的女郎调皮的攀摘花枝,怕被人瞧见,又不想放弃,紧张,犹豫,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模样的确令人疼爱。
周氏听言细想好一会儿,却始终记不起这一幕来。
“记得了吗?”孔坦轻问。
周氏缓缓的摇了摇头,“那位女郎是我吗?”
“嗯。”
周氏低下头来,暗叹一声。
“那一刻,你的身影便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孔坦牵起她的手,令周氏一个激灵。她咬着唇默不作声,内心复杂矛盾,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她眼中是愧疚之色,言语颤抖,结巴,紧张,小心翼翼,就如当年那个“偷花”的姑娘,“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周氏突然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