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
于知芷看着我,说道,“你应该停止服用LSD了,它没有瘾,但麻痹神经,害处很大。”
我呵呵笑。
世人只知我沉迷毒·品,醉生梦死。
却没人知晓,究竟是什么,让我流连忘返,寤寐思服,却又求而不得。
每逢LSD在我全身每个细胞开花时,世界都会变得异彩纷呈。
我能嗅到风的香味,听到听到花的声音,整个宇宙与我合而为一。
我还能看见一棵开花的树。
红的白的,绚烂夺目,枝上还嵌着些未开的骨朵。
树下站着名穿白球鞋的少年,他很白,很好看,眉毛很浓,一双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
他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白球鞋在碧绿的草地上不安地划。
他给了眼前的少女,一个陶土烧制的小和尚,很精致,头顶上的戒疤都一清二楚。
少年踟踽很久,终是鼓足勇气:“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少女干干笑了。
有点自嘲。
他忽然慌了,涨红了脸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真好啊。
就这一个画面定格在我脑海,便值得我一遍遍嚼着LSD回味。
他的脸、他的手、他有些渣的小胡荏,还有那我即便大脑紊乱,也会铭记的名字:沈异,沈异。
我没有理她,大笑着张开嘴,将浸透了LSD的小纸片压在舌下。
不顾于知芷的叹息,异彩纷呈的世界里,我像块棉花一样浑身松软,慢慢去追逐那些,我这一生都未曾得到的爱情。
我爱过沈异吧?
在我扁平的意识里,他是我第一次爱的人吧?
否则每每在幻境之中看到,充斥着的幸福和悲哀,为何都像是在对着阳光落泪?
我看到燕京大学的小山坡上,绿草如茵,坡前秋水平静无毅纹。
我还看见自己依偎着沈异,像个初涉世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唇梢扬起。
沈异的手,搁在的手背上,笑着说,他的公司法老师特别有趣,一年到头只穿一件番薯色的衬衫。
老师讲到别墅时,总是把那个墅字读成“野”,同学们就哄堂大笑。
老师问你们笑什么啊?
同学们又一本正经说没什么,结果下回老师继续读错,同学们也就接着笑。
这两年了,老师还是“别野别野”,笑死个人。
我也跟着笑,还特应景地讲了个我们民法老师的糗事。
现在看来,都多幼稚。
那时的快乐,似乎挺容易。
可惜。
鹅卵石铺着的林间小道上,我抱着手包说,沈异,我们分手吧,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少年松软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他蹲在小池塘的岸边,安静地低头抽烟。
他沙哑着嗓子说,苏白,是我不够好,还是说有人比我好?
没有,都没有。我哭着说。
沈异的背影越来越远,照亮我生命的一束光,奄奄一息着,终于熄灭了。
池塘里蛙声一片,风送过来的紫藤花香。
我低头看着自己扬起的裙摆,还如当年一样,雪白雪白。
可是忽然,我又看见林薇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是她和沈异,依偎在燕京大学小山坡上,笑得花枝乱颤。
她跟他说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风过,一树桃花落如雨。
沈异低头吻她。
她红着脸娇羞,一双明媚的眼跟蝌蚪一样,水汪汪着单纯如镜,而她红着脸躲开了。
呵,她算什么东西?
娇羞吗?
林薇薇她5岁被林澜从孤儿院接走,惨声惨气叫他爸爸。
她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林澜没摸过没亲过?
沈异的一个吻,她有什么好娇羞的?
5岁时,林薇薇坐在床上,林澜让她听话张开嘴,并将浸透了LSD的纸片,垫在她舌头下方,说是很舒服的。
林薇薇从小跟林澜一个被窝,林澜压在她身上时,说我们干这事这很正常,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个人都会做,很舒服的。
林澜说,爸爸会保护你,爸爸不会骗你,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在那间她生活多年,沉闷、压抑的红木色房间里,林澜曾捧起她的脸,这样说过。
直到某年某月,13岁的林薇薇,抬起一双迷茫的眸子:“爸爸,为什么你以前跟我讲的,正常的、正确的、每个人都会做的事,在别人眼里会是这样恶心?为什么你告诉我说是这样的,但现在,这世界它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骗你。”
林薇薇低头轻笑,“不是这样。如果你是对的,你不会说禄娓诽谤。如果你是对的,你就会大方承认。你不敢让我们走在阳光下,你也觉得丢人。”
她嘟噎,“好恶心,连你都会觉得恶心。”
林澜将她抱在腿上,又朝她裙子里探:“你果然长大了,书读太多不是好事。”
林薇薇哭了,她剧烈挣扎:“你别碰我!好恶心!你这是侵犯!侵犯!”
林澜恼羞成怒,扇了她一巴掌。
他说你跟谁学的这些?
林薇薇被打得趴在床上,再哭闹时,便被林澜一把摁住。
林澜拖她过来。
她依旧拼命挣扎着。
有什么可挣扎的?
都一起过了这么些年,该做的都做烂了,如今摆出不情愿的样子是给谁看?
她打记事起,就跟林澜苟且,如今会因沈异的吻,而脸红?
好作啊。
算了吧,她没做小姑娘的机会。
林薇薇曾疯了一样地跟我讲,说她爱林澜,爱到骨头里,说他们是男女之爱,是两个纯白灵魂在***。
她红着眼说,你看这世上多少老夫少妻,不都是一起白了头,她不过是将这份爱情,提前了而已。
爱情?
谁发明的词?
像冬日下过的一场雪,将所有污秽都掩埋。
足以让她说服自己没有做错,她没有被侵犯过,一切都是那么美。
她还可以跟别的女孩一样,穿花裙子,快乐长大,感受阳光的温度、青春的喜悦、唯美的爱情,再接受沈异青涩而懵懂的吻。
可她最终还是避开了。
看吧,她骗不了自己。
恁是怎样金玉其外,败絮永远都知晓自己不配。
沈异是她的太阳,温暖热烈,却融化了那些自欺欺人的雪。
让她清醒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人。
我开怀大笑着嘲讽,却看见蜷在沈异怀里的那张脸慢慢变了。
那哪里是林薇薇,分明是我!
我一个冷战睁开眼,汗出如浆。
——惊觉自己做了个全世界最荒诞、最恐怖的梦。
“是LSD的药效不行了吗?”
我问于知芷,“为什么伊甸里不再幸福?我产生抗药性,是剂量不够了吗?”
我摸索着,打药瓶里再取出两片。
于知芷挡住我的手,不说话,看我时,只是一脸怜惜,说你得学会面对你自己。
我捂住眼哭了,说姐妹,拜托。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我。
那天的审讯之后,顾思就没再来找过我。
我知道,他手里的那点东西,定不了案。
其实我挺佩服顾思。
毕竟钱筝和她爹都不是好东西,大顾问竟能为这么两个人,辛苦奔波,劳模一个。
那天,我跟顾思说了谎,我认得钱筝。
半年前,我一个朋友她爹涉嫌侵犯,找我帮忙。
朋友她爹说,他在和姑娘谈恋爱,没错,56岁的爹和13岁姑娘谈恋爱。
她爹嗫嚅说,他不过是搂喽抱抱、亲亲摸摸,半年时间给女孩买了4个手机,给了8000块钱,其他没干。
她爹某天突然良心发现,跟女孩一刀两断。
结果不久后,女孩拍了个视频发给爹,说想看更多,就花钱买。
可视频被检查闺女手机的,女孩的爹发现,这事闹大了。
这女孩就是钱筝,女孩爹是赌徒钱富。
最终,我从中斡旋,朋友爹赔了钱筝50万,但两月后,就被钱富输了个精光。
钱筝这样寡廉鲜耻的女孩,配不上顾思的劳碌辛苦。
但顾思的跑腿,也有点成效,最近林先生日子不好过。
钱筝和林先生的微信聊天记录,被顾思找技术部门恢复了。
根据微信记录,可以确认,林先生跟钱筝,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因为暖昧猥琐,妥妥的***。
露骨的聊天记录,终止于8月14日晚。
钱筝:我才13岁,你搞我是犯罪。
林先生:跟我谈法律?
钱筝:我要去执法局告你。
林先生:试看看。
钱筝:给我300万,我立刻消失,你的事,我这辈子绝口不提。
林先生:明晚来我家拿。
……
瞧瞧,案件最后一块拼图出现了。
钱筝敲诈林先生,8月15日晚被他叫到家中,惨遭毒手。
但小蹄子留了个心眼,找了帮手唐兢,带了粘贴式摄像头。
唐兢还录了屏,将SD卡藏招财肚子,这才被执法者发现。
就这么简单。
而顾思一行,在搜查林先生住所——也就是我家时,发现了一个隐秘隔间。
那里暗沉沉、阴森森的,红木装修,有床有椅有电视,还有些奇怪的工具和禁片。
那间屋子。
我熟悉的屋子。
林薇薇当年被囚禁着的屋子。
视频中,钱筝受害时的古旧屋子。
连同那些被隐瞒了多年的腌臜,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眼前,赤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