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唐颖垂下眼，“我也问过苏老师，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一清夹生鱼片的手，微微一顿：“他说了什么？”
唐颖直视他的眼睛：“苏老师说，在你们走到白桦林的时候……”
日料店本就讲究清静，何况是在仅有两人的雅间。
当她故意拖长语调，周一清只觉得寒意从背后窜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幕，手一抖，鱼片掉进了酱油碟子。
“苏老师说，你们遇到了一只猫。”
唐颖微微眯眼，“一清，是什么样的猫，能把你吓成这样？”
周一清额头上渗出冷汗：“就……野猫，爪子有些利，比较凶。”
他夹起生鱼片，塞进嘴里，拼命咀嚼，以此阻止唐颖继续创根问底。
没想到刚嚼了两下，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在口腔中炸开。
恶心感，刹那间翻涌上来，没忍住低头吐出食物。
唐颖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近。
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从未体会的恶意，充斥在房间里。
犹如死神镰刀悬于头顶，阴影笼罩之下，尽是恐惧。
背后紧闭的木门，忽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抓挠门板。
“是谁？！”
无人应答。
抓挠声愈演愈烈，从门下缝隙可以看到，零碎的木屑。
木质雅间的门没有猫眼。
唐颖顾不上周一清，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透过门缝往外窥伺。
发现本该灯光明亮的大堂，变得一片漆黑。
没等她仔细看，一张惨白的脸，陡然贴在门缝外侧，布满血丝的翠绿猫瞳，冷冷与她对视！
“啊！”
唐颖吓得惨叫。
与此同时，背后猛然传出一声闷响。
她立刻回头。
只见周一清突然倒地，身体蜷缩，四肢痉挛。
不住颤抖的双手，卡住喉咙，拼命抠出了那块还没咽下去的鱼肉。
唐颖骇然看到，他嘴里都是血！
“一清！”
顾不得门外的变故，唐颖立刻扑到周一清身边。
发现他不仅呼吸困难，瞳孔微微涣散，连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怪味，像是误食了某种剧毒物。
唐颖摸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同时准备高声喊人。
不料，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伸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手机掉落在地，唐颖背后寒毛直竖。
她缓缓回头，看到后方房门还紧闭着，却多出来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穿着染血的粉色碎花裙。
白嫩细瘦的手脚上遍布伤痕，眼睛是跟那些黑猫一样的绿瞳，眼白部分满是血丝。
嘴唇开裂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
唐颖瞳孔骤缩。
她认出，这就是刚才在门外窥伺的家伙，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力气奇大，将她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只是冷冷盯着不断抽摇的周一清，仿佛在等待他死亡。
来不及思考，唐颖的蛛丝缠住女孩，往后甩去。
倘若是个普通人，这一下就该被扭断脖子。
可这女孩的指甲，锋利如刀，竟将蛛丝生生割裂，双脚在墙上一蹬，又扑了过来。
然而，唐颖无暇他顾。
她已经扑到周一清身上，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嘴唇。
毒素被汲取进来的瞬间，唐颖就觉得口腔与食道如烧灼般疼痛。
可她若是现在抽离，周一清就会当场死亡。
因此，哪怕她听到破空声至，感受到尖锐的手指，落在自己头顶，她也没有躲。
“刺啦”一声，泛着金属色泽的巨大节肢，暴射而出。
在女孩即将抓破他们脑袋之前，洞穿了她的胸膛。
白色的蛛网，霎时将女孩笼罩成一个茧。
蛛女毒素瞬间释放，想将她连皮带骨，融化在茧里。
却只汲取到一股森然的怨气。
逃了。
唐颖心有余悸。
她没有试图去追，专注地吸干最后一点残余毒素，才起身看向周一清。
发现他已经缓过气，重新聚焦的眸子里，正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
腰身以上还是她。
紫黑色的复眼，在灯光下微微收缩，八条金属色泽的巨大节肢，紧贴地面，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鬼蜘蛛。
“你们……”
沉默许久后，周一清艰难地出声了，“都是什么怪物？”
……
怪物。
简单的两个字眼，像是利剑刺入唐颖的心，她勉强笑了一下，下半身变回了人类形态。
那不知名的毒素，虽然来势汹汹，到底敌不过蛛女对毒的掌控。
周一清已经脱离了危险，却惊弓之鸟般，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恐惧地看着她。
唐颖只觉得心里像被毒蝎子蛰了，强迫自己冷静，继续之前未完的对话：“昨晚在白桦林吓到你的，就是这样的猫吗？”
周一清猛地抬头。
“看来是了。”
唐颖走了过来，“她对你有十分强烈的杀意，如果昨晚你们在白桦林遇到了她，没理由全身而退，除非……当时有跟我一样的‘怪物’，保护了你。”
“我……”
“是苏老师，对吗？”
唐颖先前还不理解，周一清对苏既明骤变的态度。
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算明白了原因。
普通人难以接受一个怪物，哪怕对方未曾抱有恶意，即使他曾受到怪物的照拂。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沉默。
唐颖很想摔门而去，她不愿在周一清面前眼红落泪。
可她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暴露身份的自己，绝不能就此离开。
她唤来服务生结账，强行拽着周一清离开这里。
好在对方失魂落魄，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唐颖一路把他拖回白桦林，来到那棵大树消失的地方。
周一清终于回过神来，用力挥开她的手往后退，惊慌地看着她。
“我不会杀你的。”
唐颖粗鲁地抹了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出来，“一清，我会保护你，但你不准暴露我的秘密。等这事结束我就转学，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只要你不违约，便各自安好。”
“小颖……”
唐颖的这番话，唤起了从前美好的记忆。
周一清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身边蛰伏着怪物的事实。
世界观，仿佛在一夜之间破碎，任哪个普通人，都难以释怀。
他沉默了一会儿，颤声问：“你……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只是拥有蜘蛛的能力。”
唐颖扯了下嘴角，“至于袭击我们那个……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充斥着恶意和死亡的味道，我还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种玩意儿。”
“我不知道……”
周一清拼命摇头，“昨天之前，我从来没遇到过任何不科学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找上我！”
“她还会再来的。”
唐颖握紧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这一次，周一清终于不再回避她。
“我逃走的时候，苏老师已经被那只怪猫撕开喉咙，就算不当场毙命也要失血致死……可他、他今天又出现了，完好无损。”
周一清脸色惨白，“如果不是我产生了幻觉，那就是他死而复生，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想要逃避，把这一切当成噩梦……结果晚上又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要找上我？”
唐颖冷不丁问：“为什么你昨晚没有报警？你，在离开树林后遇到了什么？”
“一只黑猫……”
周一清喉头滚动了几下，“我想要报警的时候，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只有三条腿，身上有很多血，对、对着我笑……”
他永远无法忘记，看到那只猫时感受到的恐惧。
仿佛有地狱大门在它身后打开，死亡从此如影随形。
当时，附近还有三两人影，其中有两个女生，甚至提着水壶匆匆跑过。
踩中那只猫时，就像踏过空气。
除了他，没有谁能看到那个怪物。
而他连逃跑的勇气都被掠夺，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猫，朝自己走过来。
孱弱的小身影，在几步间拉长，黑色皮毛逐渐褪去，变成那令人惊惧的恐怖小女孩。
尖锐的手指，在眼中无限放大。
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的眼珠，或许就被挖出来踩烂。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当我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寝室门口了，兜里还塞着摔裂的手机。”
唐颖听到这里，先不论苏既明究竟是何情况，这个救下周一清的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长什么样子？”
周一清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灯光太暗，我又害怕，没看清长相，但是他打扮独特，穿着一身民国时代的盘扣长衫，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走动时有铃铛响。”
“是不是他？”
唐颖立刻从钱包里掏出打印照片，尽管监控画面并不清晰，依然足够辨识身份。
“没错！”周一清很惊讶，“你怎么…·…”
已经暴露了身份，唐颖便不再隐瞒，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一并说出，又掏出第二张照片：“你有渠道查查这辆车吗？”
【祝大家节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