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鹏重归沉默。
他一路琢磨着“打呵欠”这个陌生的词汇，直到吉普驶进一座废弃仓库。
护工跳下车，来到了仓库角落。
她对着地面一处颜色较深的巨大方形区域跺脚。
几秒钟后，那块方形区域，竟然慢慢打开了。
护工驾驶着吉普驶入。安鹏的视线，也跟随道路一起倾斜。
仓库下面，是一处不算大的空间。
虽有电灯照明，但没有阳光眷顾依然显得昏暗，周围不时见到手持枪械的人在巡逻。
当吉普走完斜坡驶上平地，安鹏听到响声回头，发现斜坡正慢慢收拢，直至完全遮挡开口。
护工停好吉普，带安鹏走过一扇自动开关的加固金属门。
另一头，是一片像集市的所在，里面人来人往。
虽然大家精神都不算好，但一股闲适的氛围流淌其中，与安鹏原先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
“这里是我们的专属净土。”护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颇有英气的女人脸。
她一边说话一边张嘴，竟也在“打呵欠
“谁都会打呵欠。”
见安鹏盯着自己，女人随手指向一位巡逻的壮汉。
他在路中央舒舒服服张开嘴，打完一个完整的“呵欠”，才继续前进。
女人领着安鹏穿过人群，向远处闪着微光的洞穴走去。
还没走近，安鹏就听到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从中传出。
洞穴里，二十台电脑，分两排占据大部分空间。
每台电脑前都坐有人，每一面屏幕里，都是一串串意义不明的数据。
出于职业敏感，安鹏看了显示屏上的内容。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里充满疑问。
“你们在解密什么？”
“待会儿告诉你。”女人冲安鹏招招手，转身走出洞穴。
洞穴外的长椅上，女人给安鹏说了很多。
女人名叫孟燕飞，一年多前，她和兄长无意间在网上发现一段源代码。
兄长是个黑客，他破解了最外层密码，发现源代码里记，录了好些以前从没听说过的信息。
“‘打呵欠’就在其中，代码里对它的解释，是人类感到疲倦时，就会出现的正常生理现象。”
说着，孟燕飞像在验证自己观点般，打了一个呵欠。
“疲倦又是什么？”安鹏发现，自己今天的经历，已超出过去几十年认知。
“我们也不清楚。”
孟燕飞遗憾地摇头，“没多久，哥哥因为一场意外死去，我身边打呵欠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是其中之一。”
“那时，政府一边压着消息，一边强制隔离打呵欠的人，还为这一行为安上‘不自主呼吸症’的名字。”
“到后来，我更是听说，隔离者若一周内无法停止打呵欠，政府会让他们永远消失。”
“明明是人体正常反应，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会？为什么政府将它视为病症？为什么关于它的资料被加密？”
“我直觉事情不简单。为了不被隔离，我与其他也会打呵欠的好友，从贫民区逃走。找到这座废弃许久的仓库地下室，生活下来。”
“我们在里面自给自足。某天，当我从政府手中救下一位打呵欠的人，从那以后，我们所有人的使命就变了。”
女人连着喝下好几口名为咖啡的饮料，终于从打呵欠的状态中解脱。
“我们救回更多打呵欠的人，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我将大家分成三组。”
“第一组专门破译密码，第二组留守地下室保证大家生活起居，至于最后一组，则和我一起混进城，解救被隔离的同胞。”
“但现在政府已提高警惕，解救工作愈发困难，我们有不少兄弟姐妹为此牺牲。至于你，还是我们这星期救下的第一个人。”
“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以后想打呵欠就打，毕竟这是人类的天性。”
孟燕飞放下空咖啡杯。
“对了，这里没有醒脑饮料与功能药片，因为大家都排斥它们。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喝咖啡。”
“效果虽然比不上饮料和药片，但只要能解开源代码，我相信，其中一定藏有能让大家好受的办法。”
“等一下。”
安鹏听得热血沸腾，“请让我也加入破译密码的队伍。”
……
作为王牌程序员，安鹏的加入，无疑让破译小组如虎添翼。
在他带领下，一层层密码被破译，更多信息被解析出来。
原来，疲倦是人体在长时间劳动后出现的正常反应，也是身体主动提醒主人，停止工作去休息。
而当人感觉疲倦，会自发产生多种反应，让身体进入短暂放松的状态。
打呵欠就是其中一种。
短暂的放松，相当于麻醉剂。
如果一直保持在疲倦状态，人就会继续打呵欠。
想要停止，必须有足够时间休息。最有效的休息方式，是睡觉。
解密到这一步，包括安鹏在内所有人都蒙了。
他们只知道，过去每天完成工作后，会进入调节时间。
这是留给人们处理自家琐事、进行娱乐活动、服用醒脑饮料和功能药片的。
这段时间，会在第二天零点结束，大家继续投入工作，日复一日直到死亡。
困意是什么？
睡觉又是什么？
继续破译下去，安鹏又发现更多关于睡觉的信息。
睡觉，是指生物闭上眼睛，切断意识与外界联系，让身体细胞在平静状态下，进行自我恢复的行为。
人类睡觉一般发生在夜晚，多是平躺的姿势。
睡着后，会在第二天早晨，转入名叫苏醒的状态后，自行解除。
通过睡觉，人类可以消除疲倦，停止打呵欠，以饱满的精神开始新的工作。
换句话说，长时间的睡眠，可看做相邻两天的分界。
消息一出，地下世界炸开了锅。
毕竟这里所有人，都无法服用醒脑饮料和功能药片。
身体状况因为疲倦，变得非常糟糕。
可现在知晓睡觉消除疲倦的办法，却没人敢尝试。
因为它与死亡太像了。
“如果睡着后醒不过来怎么办？”每个人听到结论的反应如出一辙。
无奈之下，安鹏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