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指向五点整墙上的时钟,发出轻盈、悦耳的叮咚。
沙发里的吴太太优雅起身。
“珍妮弗,谢谢你。多亏了你的治疗,我再也不想去给老鬼做番茄大虾。”
“番茄大虾?”
我重复着这从未听过的菜式走向衣架,摘下吴太太的大衣和帽子,递给她。
“哦,你不知道吗,网上说番茄和虾一起吃,可以产生砒·霜?”吴太太说。
我一边帮吴太太穿着大衣,一边诙谐道:“我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倒是乐意研究,下次把这道砒·霜大餐的效果,跟您沟通一下。”
吴太太走到门口感谢道:“珍妮弗,你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人,一点不比医院的那些心理医生差。”
我微笑着挥手与吴太太道别。
……
我回到屋里。
淡绿色的房间布置,让人觉得舒适。
我对拥有这样一个心理诊所感到满意!
嗯——你猜的不错!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还有一重更隐秘的身份,是一名造梦师。
身处二十二世纪,鱼与熊掌的诱惑比比皆是。
医院的心理科室,和大大小小的心理诊所,鳞次栉比。
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是时下最风靡的职业之一。
但人们对心理医生的高端衍生物——造梦师,知之甚少。
这个需要天分和机缘,才能触碰的职业,即便在心理学界,也如同古代的巫师一样神秘。
呃——如果不是那场变故,现在的我应该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也应该是世界上仅有的几名造梦师之一。
“叮铃——”手机屏幕亮了。
我打开手机。
是艾伦的一条微信:“宝贝,下班了吗?我已经出发了,半个小时后到诊所接你。”
“好。”
我回了一个字给他,附带一个红红的表情嘴巴。
……
我打开橱窗,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一本陈旧的笔记。
造梦师的笔记,是心理学界心向往之的东西,也是我的导师德瑞克教授的众多遗物之一。
五年前,我拿到美国签证远涉重洋,一边打工,一边寻找机会,成为德瑞克教授的学生。
彼时的德瑞克教授,是誉满全球的心理学偶像,非但掌握着最新的心理学研究动向,还是最成功的造梦师。
依靠这两项技艺,积累起不菲的财富,建立起马萨诸塞州第一座大学心理实验室。
相传这位德瑞克教授,虽然成功却是位怪人,实验室的工作打理全靠电子智能,未曾接收过一名学生。
即便如此,每年投递简历的仍大有人在,我便是这众多慕名者之一。
机缘巧合,那一年,我成功应对了网络笔试和面试,成为德瑞克教授的学生。
第一次踏入实验室时,德瑞克教授正在电脑前忙碌,向我打招呼道:“你好,姑娘,你的裙子真漂亮。”
德瑞克四十多岁,长着一双碧蓝的眼睛,一笑起来帅气又漂亮,完全不是什么心理学怪人的形象。
我微笑看着他道:“如果不是进您的实验室,我可能不会订做这么一条格子连衣裙,有围裙才有的花纹。”
他不解地看着我。
我继续笑道:“我在您的别墅外观察了一个月,没有发现您任何兴趣爱好。除了您的阳台晾了一条格子围裙。”
他吃惊了一番,随即大笑起来,笑够了说道:“现在你看到了,我不是什么科学怪人。只不过作为心理医生,整天当别人的心理疾病的垃圾桶,习惯了一个人。”
“不过现在我应该感谢校长,他今年强迫我招收一名学生,证明我一切正常。现在看来,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道:“合作愉快!”
教授是一个月之后,才发现我在打工。
他不解地问我:“据我所知,大多数中国留学生的费用,都是父母买单。”
我才告知他,我的父母和亲人,在20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传染病中失去生命,我在孤儿院长大。
他点点头表示了然,许久咬了咬嘴唇,指着我的手指道:“那你的手指?”
我摆弄着右手少了一截的小指,坦然道:“我小时候有些调皮,在福利院里被门挤断了手指,那个时候不想麻烦别人,错过了治疗时机。”
他听完了之后沉思一会道:“独立、坚强、心细入微,为了博得我的好感,不惜穿一套格子衣裙,懂得如何有分寸地讨好人……”
耸耸肩开玩笑道:“哦——如果能年轻20岁,我可能会追求你。”
两个心理疾病的垃圾桶,结成伉俪。
我们都知道,大约没有太好的结局。
我亦笑道:“您肯定不会!师生恋可是学校明令禁止的校规。”
他大笑起来:“天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变态的校规。”
随后我才得知,德瑞克教授也是孤儿。
不知是身份的惺惺相惜,亦或是追求学术的步调一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与教授相处融洽。
……
“嗡嗡——”手机开始震动。
我接了电话,穿好大衣,出门坐上艾伦的轿车,往市区的西餐厅驶去。
艾伦与我,相识于一家大雨中的便利店。
他搭讪成功的原因,是我那天没有带伞。
他送我回家才发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公寓,不过是他的楼层比我高了两层而已。
当时我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刚刚回国,是一家体育用品公司的法律顾问。
那个时候,我还未从留学的阴影中走出来,心理诊所也刚刚开业,并没有想过谈一段恋爱或者结婚。
出乎意料,艾伦开始追求我,不着痕迹,却又乐此不疲。
我在吃了他两个月的便当后,勉强答应与他交往,恋爱六个月后,踏进婚姻的殿堂。
不过结婚前,他与父母闹掰了,起因是他的父母并不看好我。
他的父母列举了种种我配不上他的条件。
比如没有学历、没有固定的职业、家里没人帮衬等,却没有当面揭穿,其实最主要是我手指的残疾。
有时候,相貌缺陷才是不可弥补的短板。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父母算得上善良。
艾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夜晚亲密后,偎依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亲吻我的手指。
他常常说的一句话是:“残缺的天使,依然是美丽的天使。”
这一切让我沉迷。
就像现在,结婚已经半年多,一切还是那样甜蜜。
西餐厅里音乐流淌,艾伦细心的帮我切好牛排,对我说起一天的工作,或抱怨或趣闻,说过后问我,“宝贝,你这一天怎么样?”
高脚杯里红酒芬芳。
我三言两语解释完这一天的工作行程。
因为职业操守,我很少在艾伦面前提及顾客的**,即便偶尔提及了,也会张冠李戴。
但今天,我却提到了吴太太。
吴太太说,她的两个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支持她活下去唯一动力,也给了她接受老公背叛的勇气。
说完这些,我问艾伦,我们可不可以现在要个孩子。
艾伦听了我的话,有点愣怔,思索一会握住我的手道:“珍妮弗,我也想要个孩子,可是我们刚买了房子,贷款还要还上几年。生了孩子之后要请保姆,还有奶粉钱,我们要应付不小的开销,除非我们有一大笔存款。”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看我许久没有反应,又安慰我道:“可能年底我会涨薪,再不行,以后每周我去买一次福利彩票,我们攒攒钱,再过一段时间。”
我慢慢地抬起头笑了笑;“那就听你的,好!”
或许是喝了红酒的缘故,夜里两点钟的时候我醒了,却再也睡不着。
在艾伦的轻鼾声里,我披衣下床,在冰箱里取出牛奶热上。
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餐桌上。
我想要孩子的念头,并未因为小睡一觉而消失。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想着。
或许缺钱不应该是个理由。
不错,我有一大笔钱。
……
跟随德瑞克教授的第二年,我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天分,做一名造梦师。
那段时间,教授的行程轻松,实验室里的事务也一切正常。
可德瑞克教授,有两次穿着前一天穿过的衬衣上班,与他在上流社会混迹的身份比起来,多少有些异常。
他偶尔在一旁打电话,语气温柔唇角微弯,即便不学心理学的人也能明白,这是坠入爱河的表现。
未经当事人允许,窥探**,是心理医生的大忌。
但作为学生的我,不免对教授相恋的对象,有几分好奇。
我从未想过,如此轻而易举便进入德瑞克教授的梦中。
要知道,我只是尝试性的读过他的笔记,造梦师的工作,教授也只是偶尔对我提及。
彼时的德瑞克教授,正在实验室花廊的绿荫里午睡,一脸沉溺愉悦的表情。
在他的梦境里,我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位女郎。
初次进入梦境的我,兴奋之余,好奇心大起,随便挽了发髻,捡起一件围裙扮做侍者,开了瓶红酒放进托盘,朝着他们走去。
这一切进展顺利,只是我太过激动,又分心去看那女的模样,红酒意外倒在教授身上。
德瑞克教授突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