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汉生人如其名,是一个顶着牛角的黄牛,不光有两个灯泡一样大的鼻孔,还有一双很能唬人的目光,目光所对的是一只黑尾巴的黄鼠狼。
黄鼠狼名叫周通,是汇通公司的副总,分管人力和财务,他年纪不大,带着个眼镜,颇有一副书生卷气,若是放在大街上遇到,方云麒似乎很担心他和自己求道,一语成仙之类的。
“我来带你回忆一下。”方云麒开门见山,“去年这个时候,一个叫做张悦的会计,在你们公司工作了有两三年的时间,突然,一笔账出现了问题,导致她欠了公司二十万。怎么样?有印象吗?”
黄鼠狼明显一愣,随后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黄牛牛汉生,才抚了抚眼镜框说道,“哦,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有些印象了……这个事情是我处理的,怎么了?她现在在贵公司吗?”
方云麒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有一些和她有关系的事情需要询问一下。”
“哦……”黄鼠狼周通尴尬的笑了笑,“是什么事情呢?”
“这笔钱的去向,还有为什么她会欠下这笔钱。”方云麒露出了一个很友好的笑容。
“这是……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吧?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告知。”黄鼠狼的汗都能清楚的看到从鬓角流了下来,他接着擦拭眼镜的功夫,擦去了汗滴。
“作为上一级公司,我们自然是要了解和调查一些财务状况的,对吧?”一旁的小狐狸坐不住了,她也能感觉出来,对方正在隐藏着什么。
“什么事情?不方便说?”黄牛转头问道。
“也不是……”黄鼠狼有些哆嗦了。
“据我了解和猜测的话,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难,就是看周先生想要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了。”方云麒很平静,“不过我可事先说好,我说出来和你说出来,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此时的周通,汗如雨下,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和自己有关系,看着方云麒的表情,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一定知道,如果如实告知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即便是这样,他已经骑虎难下了,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不可能轻易离开这里。
“不如这样,我先和周总说一下有什么区别吧。”方云麒并不着急,攻破一个人的内心,需要很多的步骤,“如果你现在说呢,听到的人也只有会议室的人,如果要说我的话,我会说的很慢,因为青山的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头看向那头满脸诧异的老黄牛,“嘶……青山在北仑的下级公司有很多,弃了的也有很多,想必牛总也不希望我们联合商会的这一桩美谈因为这样的一件事情,耽搁下去,对你对青山对汇通,都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不是吗?”
这句话说下去,老黄牛气的直接站了起来,露出了他穿着T恤也遮挡不住的大胸肌,对着身旁的黄鼠狼咬牙切齿得说道,“兄弟,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没什么大步了的,有什么事儿你直截了当说就行了,这联合商会可不是小数目,二十万的事情,大不了咱们错了就认栽,老子掏钱补。”
黄鼠狼攥紧了拳头,他尴尬的看着方云麒,“事关重大。”
“当然事关重大,不然我也不会将你叫到这里了。”方云麒说道,“是不方便的话,旁边还有隔间。”
“借一步说话。”黄鼠狼站了起来。
沈曼想要跟过去,被方云麒拦了下来,“我能处理,你配好牛总。”
“好。”沈曼微微一笑。
方云麒带着黄鼠狼走入了会客厅,这里有宽大的沙发和足够的空间,二人各坐一旁,看着彼此,方云麒伸出手,“可以说了吗?”
“那笔钱……是我做的账。”黄鼠狼开口了。
“也就是说,是你陷害的?”方云麒问道。
“是的。”黄鼠狼承认道。
方云麒皱了皱眉,“我没明白,现在这个社会,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二十万的债务放到了一个女生的头上?她纵使再怎么蠢怎么笨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给你还钱啊。”
“我控制了她。”黄鼠狼说道,“之前我一直在帮她护账目,当然,之前做假账也是我教的她。”
“一共做了多少?”方云麒平静地问。
“不知道了,但是总数不会超过三十万,哦,我说的是她到手的数字,做账的数字太繁琐了。”黄鼠狼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之后我就将她的这些记录全部收集起来,以此来威胁她……成为我的情妇,继续为我做账。”
“果不其然。”方云麒笑了笑,张悦的照片他见过,那种女人确实会让男人有很强的占有欲,“那为什么是这一次?为什么偏偏要二十万?”
“因为我需要二十万来付我的房款,仅此而已。”黄鼠狼说道,“之前因为垫资的问题,我的钱已经放到了工程款里面,收不回来,当时烂尾楼的钱也没有到位,拖欠了小半年,那时候还打过几场官司,出了几条人命,我不敢耽误款项,只能从账目里面做文章。”
“什么时候的事情?”方云麒立刻问道,“什么官司人命?”
“那栋烂尾楼的事儿,当初青山集团要六个月才能到工程款,但是汇通着急开工,所以就瞒着那些工头开了工,结果结不了帐,不结账下面的人肯定要闹,这一闹就出了事儿,一个家里媳妇重病的工友一毛钱都拿不到,媳妇耽搁了两个多月,死了。这一下就刺激到了他,索性就在烂尾楼里吊死了。”
“在烂尾楼二层的隔间里面?”方云麒压着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黄鼠狼一惊。
他已经很久没有摸眼镜了。
方云麒心中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个死了的人叫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因为这件事,当时汇通打了很多官司,最后不了了之了。就是因为这个人死了,公司和警方开始倒查,我才以二十万的借口,直接将张悦驱逐了。”
“之后呢?”
“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听说这二十万的来源,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她从一个包工头手里拿来的,那些可都是要发给工人的钱,据说后来还有人因为这笔钱去找过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黄鼠狼推了推眼镜。
方云麒站了起来,“多谢。”
……
俨然这些都不是巧合。
死者的位置和之前死的工人都在同一个房间,而张悦的死现在想起来和上吊区别不大,铁链穿过锁骨,是曾经有过的刑罚。
整个事情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感觉,让方云麒的猜测有了印证。
黄鼠狼略显疲惫,他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时光,眼神飘忽了许久才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对方的态度很好,方云麒也没想为难他,“暂且就到这,如果我还有想知道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这件事…”黄鼠狼并没有离开,“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们。”
方云麒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你怎么会想到和这些事情有关的?”回去的路上,沈曼手握着方向盘,侧过头来问道。
“你居然在公司也能洗澡,看来监控还是没有全面覆盖啊。”方云麒纳闷,“难不成现在办公室里都有冲凉的地方了?”
“肯定啊,不光是洗澡的,六楼还有做spa和按摩洗脚的地方呢。”沈曼撇了撇嘴,“负一还有游泳池,亏你还是这个公司最大的股东,有什么都不知道。”
“有个知道的就行了。”方云麒不以为然,他看着窗外,“今天的董事会,你们吵起来了?”
“也不算,你大伯那么凶,吓死我了。”沈曼嘟着嘴。
“你死的时候最好死外面,我不想家里有血。”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方云麒下了车正要回家的路上,被沈曼叫住了。
“喂!”她也走了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方云麒正在手机上快速回复信息。
“你怎么会想到和汇通有关系的?”
“感觉。”丢下了两个字,方云麒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