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高死了,却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宫内宫外更是人人自危,急得团团转。
尤其是以贵太妃和朝堂上那两大辅臣为首,柳明高往日霸着陛下身侧,他们与柳明高私下往来频频,做了不少交易。
这柳明高死的突然,且由当日所见之人转述,他的死状可怖,生前曾受过非人地折磨,绝不是意外身亡。
他们便更是不安,生怕自己和柳明高私底下的那些事,被周誉给发现了,恨不得赶紧与那阉人撇清干系。
这个时候,就该去皇帝耳边各种吹风。
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誉已经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周允乐带出了皇宫,将那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陛下不在,他们只能每日围着御书房等齐王消息,周誉懒得应付这些人,可后宫的贵太妃,他的那些叔伯兄弟,他就算不想搭理,也会被耽搁住。
待他每日空下来再回去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不早了。
肖伯言解决了平阳的事赶了回来,如今正在为他处理那些麻烦事。
“爷,柳明高的私宅已查抄完毕,里面都是金银玉器,应该是他贪贿所得,还有之前宫内多次失窃,恐怕都与他有关。”
柳明高死后是以溺水而亡结案的,他总也算是个御前第一红人,内务府给他好生安葬了,周誉一直觉得梗着口气,如今倒是有了由头。
他做了这么多阴亏之事,还想入土为安?没门。
“连同先前的事一道公之于众,而后掘其墓,鞭其尸,令他永世不得安眠。”
肖伯言愣了下,有些担心地小声劝了句:“爷,这恐怕会对您的名声有影响,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还有什么名声可以败的?”
外界都传他独断专横,杀人如麻。更有甚者说他顿顿食人肉餐餐吮人骨,说他喜怒无常,院内白骨累累。这次周允乐被他送出宫后,还要添一条,野心勃勃意欲造反。
他的身上既已有这么多的骂名,又何惧再多一条。
柳明高欺沈菱歌至此,他若不报此仇,枉称周誉。
“是世人误会王爷甚深。”
周誉见肖伯言露出如此愤慨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声,“不算误会,我本不是善人,行了,都按我说的去做。”
肖伯言还想要说,最后只得泄气,“那这些抄没的宝贝如何处置?”
“查对宫中财物入库,剩下的先留着。”
“是。”
周誉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宝物,伸手取了件放在手中把玩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半眯着眼露了个笑,出宫之后回了趟王府。
上次他便想送沈菱歌礼物,可苦于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在铺子里随便挑了条链子,后来也想过要送,但中间又发生了太多事情,倒把这个给忘了。
这会总算是确定了心意,也该把东西送给她了。
只是他该以什么理由送这东西,就让他有些苦恼了。
周誉袖中揣着东西,一路进了小院,他想着这个时辰周允乐应该在沈菱歌这,没想到屋内静悄悄的,只有沈菱歌歪在贵妃榻上在看书。
缩成一团的小毛球獢獢,就躺在她的脚边,听到他的动静,很是警觉地朝外头看来。
等看见是他,又趴了回去,那小模样机灵又可爱。
他做梦时,只能看见她的模样,却听不见她说什么,也只在梦里见到过那女子抱着小狗,觉得她逗弄小狗的模样甚是欢喜。
这才会联想到,沈菱歌会不会也喜欢小狗。
不惜派人四处寻访了月余,总算是找到了与梦中一样的小家伙,说来也是奇怪,她不仅喜欢,连抱着它的模样,都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最神奇的是,那小狗见了她也跟认了主似的,一切都像是梦中注定那般。
越发让他确信,她或许便是他苦苦寻找的梦中人,只不过算着时间,他几年前就梦见了,几年后的沈菱歌。
虽然不知道,沈菱歌为何会入他梦,但既是让他找到了,便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獢獢听到了动静,她也跟着抬起了头,一眼便瞧见了门边的周誉,连忙要起身:“见过王爷。”
沈菱歌待在房中时,打扮尤为随意,长发只用一支玉簪简单地盘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圆润小巧的耳垂。
她今日穿着身浅绿色的小衫,看上去清新又淡雅,在这炎炎夏日里就像一眼清泉,叫人眼前一亮。
他时刻谨记着,不能太过直白的表露心意,这才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王爷。”
“那小子呢?我还以为他在这,打算交代他两句,没想到竟是不在。”
若是之前没看到那杯子,听到他说找周允乐,沈菱歌或许真会信了他的鬼话,当他是来找人的。
可有了今日的事后,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这是真把她当傻子来骗了。
沈菱歌在心里冷笑两声,周允乐在不在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怕是一进府,就有人将今日发生了什么,都一一告诉他。
还在这跟她装呢。
沈菱歌也不打算与他拐弯抹角,既是人在这了,不如趁此机会,一口气把事情说个清楚。
“王爷真的是来找陛下的吗?”
周誉握着袖中的东西,闻言抬了抬眼,疑惑地看向她,“不然?”
却见沈菱歌弯着眼扬了扬眉,轻笑出声:“我差点以为,王爷是来找我的呢。”
沈菱歌笑起来格外的甜,周誉一时愣了愣,等听见她的话,才回过神来,暗自低喃一声没定力,这就被她的笑给勾着失了魂。
定了定心神,淡声道:“哦?那你说说,本王与你有何好说的,为何要来找你?”
他因她而片刻失神,自然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沈菱歌心中的冷笑都快变成狂笑了,这拙劣的演技,她之前竟然被骗了。
她面上半分不显,且还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从身旁的小几上拿出了一个锦盒,不回答前面的话,而是转口道:“我一时失手,打破了王爷的宝贝,还请王爷恕罪。”
周誉听到宝贝时,还在想她说的是什么,等那破碎的瓷片出现,便知道瞒不住了。
他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喜欢这种事,又如何能瞒得住,何况她那么聪明。
“破了便破了,你若想摔,那还有很多,你想怎么摔便怎么摔。”
“王爷这是不装了?”
“是。”
“王爷是故意要将我留在这个院中?”
“是。”
应该说是也不全是,他当初带她来这,是为了她名声考虑。之后则是顺势想将她留下,一来为了她的安全,二来则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改善两人之间的误会。
她既是问了,他便不会再对她说谎。
周誉每说一个是字,沈菱歌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
她能感觉到他在改变,变得温柔变得耐心,甚至在学着尊重她,可他现在所做之事,和前世的季修远有什么不同。
打着喜欢的名义,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困在这方小院里,说到底更多的还是占有的心思。
沈菱歌面上笑得很开心,心却像是无底洞,只觉酸涩难耐,怎么都填补不了,她多想听见他说不是,但可惜,没有如果。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是动心了,与前世不同,知道真相后她愤怒之余,更多的是难过和酸楚,这恰恰证明她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也正是因为动了心,才会迷失,才会痛苦,才要斩断。
沈菱歌冲着他吃吃地笑,“王爷这是承认了?承认你喜欢我。即便上回我如此拒绝了王爷,可王爷却依旧喜欢我。”
“是。”
“但即便王爷喜欢我,也还是没办法许我为妻,所以想到要将我金屋藏娇,是不是?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不是,我从未想过要委屈你。”
沈菱歌弯着眼笑,“可王爷这般做,已经叫我委屈了。”
“是我考虑不周,你若想回去,晚些我便叫人送你回去。菱菱,你与他的婚事,可以先缓一缓再下决定,就算你此刻不准备接受我,也该给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
“我给王爷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她与周誉相遇的更早,上京这一路,这么多日夜的相处,要说不公平,那也是对赵琮不公平。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既对周誉动了心,又险些丢了名节,便没道理再去祸害赵琮。即便周誉不说,她也会回去将婚事说清楚。
现在最为重要的,便是如何解决周誉。
“王爷这一生,是不是从未尝过挫败的滋味,我这样一个低微的女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拒绝王爷,扪心自问,王爷对我到底是不甘更多,还是喜欢更多?”
沈菱歌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偏不倚,敛去脸上的笑,郑重又认真地道:“我虽不知别人的喜欢是如何的,但我清楚我自己。我不是非要做王妃不可,我也不在乎荣华富贵身外之物,我只要我喜欢的人,此生此世只有我一个。”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意志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只是命不好,前世被渣男所蒙骗,这一世又独独喜欢上了个,不该喜欢的人。
他是大周最勇武不凡的男子,他离皇位咫尺之遥,旁人尚且三妻四妾,他这般好的人,怎么可能独属于她一个?
既然知道不可能,还不如早早死心。
周誉果然被她的话给震住了,甚至让他忘了反应。他出生在皇家,母妃不过是父皇妃嫔中的一个,或许可以说是最为宠爱的那个。
他自小所见三妻四妾后宫三千,也见过叔伯兄弟红粉知己无数。只不过他的后院从来无人,当然是他不喜欢不想要,甚至他也没想过,以后要有什么人。只是沈菱歌的想法,太过颠覆太过荒唐,叫他一时转不过弯来。
乃至最后只说了句:“离谱。”
却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并没觉得她说的哪儿不对。
“你便如此确信,赵琮不会有别人?”
沈菱歌依旧凌然:“若是成亲之前有,便叫他断个干净,若是成亲之后有,那我便与他和离。”
她面色认真,尤为果决,丝毫不像有假,倒叫周誉哑口无言。
沈菱歌已有了准备,见此也不难过,反而又笑了起来,“王爷不必忧虑,也不必想着如何劝服我,我啊,谁都不会嫁,谁都不会选,看,我已经求来了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道圣旨,在他面前晃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陛下亲自写的圣旨,还盖了玉玺,他赐了我一座山头,准许我可以在那建庵堂,许我代发修行。”
“以后我都不必再烦扰要嫁给谁了,青灯古佛常伴余生,岂不是快活。”
她既守不住自己这颗心,喜欢上了周誉。那嫁给谁都是祸害,与其将来抵不住相思,等进了齐王府再后悔,还不如把这条路给堵死。
周誉不敢相信地将她手中的圣旨夺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字,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荒唐!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今年刚及笄,凭什么要出家?”
他紧紧攥着圣旨,手上略微用力,便要将这轻飘飘的黄布给撕碎,她疯,周允乐便同她一道疯,他做得最错的决定,便是将这两人放在一块。
他实在是无法想通,沈菱歌的小脑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那日她中了迷香,口中所喊得都是他的名字。
即便他没要了她,但也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便一定会对她负责的。他今日带来了,父皇在他八岁那年赠他的第一柄匕首。
想要赠与她,告诉她,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从不曾看轻她,她想要的他都会试着理解。
来时都想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她这,一切又都变了,周誉眼尾发红,声音透着些许嘶哑:“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既然相互喜欢,为何不能在一起?”
“周誉,不一样的,我与你所求的,从来都不相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以为一道圣旨就能困得住我?”
“这是圣旨,为何不能?难不成齐王殿下还要违抗圣旨不成。”沈菱歌也有些生气了,她都这样了,他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她仰着头怒目瞪着他,倒把周誉给气笑了,“你这是在与我赌气,乖,这东西给我保管,你先冷静冷静,若是不想见我,我便过几日再来,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沈菱歌腿上有伤,圣旨又被他给拿走了,只能伸长手去够,偏偏这人坏得很,就是不肯给她,还藏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叫她扒拉着他的衣袖,模样滑稽又可笑。
而周誉却把那柄乌金的匕首掏了出来,塞进了她手里。
她不肯要,周誉便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里满是宠溺和无奈,“你若是不痛快,捅我几下出气也行,总之,这样的气话不可再说。我的心意既已挑明,我也不必去寻什么理由了,这个早就想赠你,你烈性刚毅配得上这把匕首。”
沈菱歌气力不如他,他又藏着圣旨不肯给她,只能气鼓鼓地撇开眼,手里被迫捏着他那柄铁疙瘩。
都怪她太过自信,以为有了圣旨定能制住他,但谁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要脸。
见她生气,周誉也没办法,好话说得口都要干了,见她还是不理人,怕她那股子倔脾气上来,更钻牛角尖,才长叹口气。
正好婢女端着晚膳在外候着,他便起身将东西接了过来,“我不在这惹你生气了,但你得好好用膳,不管如何都不能饿着自己,我等你自己想通,明日再来看你。”
不管周誉说什么,她都是一声不吭,用后脑勺对着他。
周誉对此也不恼,耐心地交代了几句,才揣着怀中的圣旨朝外去,他现在得去找周允乐好好算算账,以及好好想想,该如何解开两人之间的死结。
这一夜他依旧是辗转难眠,隔日还来不及去寻她,便又被宫内之事所缠身。
周誉想着正好给她些时间冷静冷静,过几日再与她细说。
但没想到,等他再从宫里出来时,早已是人去楼空,沈菱歌不仅跑路了,还把獢獢给一并带走了。
走前还留下一封书信。
信里内容也很简单,圣旨千千万,你周誉爱撕,那便随便你撕,撕了一张她还有好多,这家她是出定了!
周誉捏着手里的信,不怒反笑,把跟在身后的肖伯言看得打了个寒颤,“爷,您别生气,沈姑娘许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想来很快就会想通的。”
“我不气,我有何好气的,这说明她在意我。她想出家那便由着她去玩,今日她如何出的家,明日我便叫她如何还俗。”
作者有话要说:嘿,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不能说誉哥不喜欢菱菱,只能说是性格环境导致的观念不同,但我们誉哥还有救,别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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