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禁军骁勇善战,这番奔波自不在话下,陆天行虽然没吃过甚么苦,毕竟年轻力壮,也还能勉强挨得住,但已年过六旬的冯尚书却早已累得是疲惫不堪。
陆天行看在眼里,说道:“此去无锡,路途已不遥远,不如我们歇息一阵再赶路不迟。”
冯从吾既感疲累,又怕行的太快,孙承宗来不及布置,闻言大喜,忙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多谢陆主事体谅。”
众人找了片杨树林驻足,取出干粮分着吃了,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方才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应天府(今南京)。
今日只行了不到两百里,陆天行本欲再赶一段路,在前面找个小市镇过夜,冯从吾却苦笑道:“陆大人方当盛年,体魄强健,老夫却已是年迈体衰,若再如此疾行,恐怕吾命休矣。”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天行自是不好再多言,心道此处距无锡也不过大半日行程,当下勒令众人,留宿在了应天府的官驿。
南京,古称金陵、建康,有着六朝古都的美誉,也是公认的我国四大古都之一,历史上曾数次庇佑华夏之正朔,是四大古都中唯一未做过异族政权首都的古都。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定都于此,并改名为应天府。
应天府就此成为中国乃至当时世界规模最大、人口最多且最为繁盛的城市,修建历时达二十七年的明城墙,至今仍是世界第一大城垣。
靖难之役后,朱棣篡位登基,改元永乐,迁都北京,但这些并没有成为南京兴衰的转折点,朱棣将南京改为留都,设南京六部等机构,民间又称其为南京,行使双京制度,改北京为顺天府。
就此,应天府和顺天府合称两京府,南京依然是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
当时的南京城有多繁华?万历年间,西方传教士利玛窦游历中国后,在其著作《利玛窦评传》中写道:“目睹南京这座大城,其规整的街道,繁盛的市景,众多的人流未免令人眼花缭乱,这座大城极其雄伟壮观,堪与十七世纪欧洲任何国家的首都相比拟。明朝开国皇帝洪武把它造成奇迹,东方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无法望其项背。”
陆天行却没有心思来欣赏这繁盛的南京城,随意用了些饭食后,便回到了房中,思量着应对今后朝局之策。
就在陆天行思绪万千时,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缓的叩门声。
陆天行开门一看,却原来是同行的工部尚书冯从吾,只见对方已然换了常服。陆天行忙行了一礼,道:“冯尚书请进。”
冯从吾笑道:“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既然到了这应天府,岂有不游览一番的道理,老夫欲邀陆主事一同夜游,不知可否赏光?”
崇祯继位后,由于国库吃紧,加之陆天行的提议,便逐步取消了顺天府、应天府等大城市的夜禁。
陆天行尽管没有心思游览,然而身居高位的冯从吾亲自前来相邀,如若依旧出言拒绝,便未免显得太过不知进退,于是便笑着拱手道:“但凭冯尚书吩咐。”
官驿距离秦淮河不远,两人带了四名亲信,信步而行,不多时便走到了大牌楼前,只见上面题着“江南贡院”四个大金字。
陆天行惊道:“冯大人,难道这便是我大明开科取士之地?”
冯从吾抚须笑道:“不错,当年老夫也曾在此应试。”说完不禁忆起了往昔种种。
江南贡院乃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科举考场,明朝南方的士子们大多在此应试。
陆天行自嘲道:“下官学识低微,不要说有缘在此处应试,就是秀才的功名,也未曾中过。”
冯从吾笑道:“陆主事说笑了,你的谋略智计,岂是我等这些迂腐书生所能比拟的?”
陆天行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遂与其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又行了半盏茶功夫,几人来到了一座巍峨雄壮,灯火通明的文庙前,陆天行定睛看时,原来是到了夫子庙,当下赞道:“这夫子庙好生壮观。”
冯从吾笑道:“陆主事有所不知,应天府的这座夫子庙,可是非比寻常。”
陆天行奇道:“还请冯尚书指点一二。”
冯从吾道:“大明各地皆建有夫子庙,然而别处的夫子庙,大多用来祭祀、参拜,可应天府的却不同,这里不仅用来祭拜孔夫子,每月逢朔望时,秀才举子们都要到学宫内的明德堂内听训导宣讲,因而这里较他处不同。”
陆天行这才知道,此处原来是明朝的一大学府,当下笑道:“承蒙冯尚书讲解,下官真是荣幸之至。”
冯从吾笑道:“好说,好说。”
陆天行道:“下官虽不是士子出身,但既然到了夫子庙,又怎有不入内参拜之理?”
冯从吾颔首道:“理应如此。”
孔子庙的第一道门名为棂星门,古代传说棂星为天上文星,以此命名暗示着孔子为天上星宿下凡,象征着孔子可与天上施行教化、广育英才的天镇星相比。
二人相偕进入了棂星门,只见庙内植有银杏八棵,古灯对称有致,中间一条笔直的石砌甬道通向大成门的丹墀,此丹墀是祭祀孔子时举行乐舞之所。
穿过甬道,二人谈笑着走到了大成门前。为了表达人们对孔子对中国文化做出了集大成贡献的敬仰之情,因而此门才得名“大成”。门前石狮雄踞,门左右辟角门,门内两侧分列四块古碑:《孔子问礼图碑》、《集庆孔子庙碑》、《封至圣夫人碑》、《封四氏碑》。
进了大成门,就看到了夫子庙主殿大成殿的全貌,只见其巍峨雄壮,飞檐翘角,遍悬红灯,一眼望去,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殿内陈设仿制了春秋时的编钟、编罄等十五种古代祭祀乐器,四周是孔子业绩图壁画,大殿正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孔子画像。陆天行见冯从吾当先拜了下去,忙也随着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