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大喜,忙点头道:“正是如此啊。”
哪知陆天行话锋一转,冷冷道:“但今日你若不死,陆某不仅难以应对圣上,而且更无颜再面对她。”
魏忠贤急道:“他是谁?咱家定会帮大人想到良策……”
陆天行不再理会,转头向着门口温言道:“进来吧。”
魏忠贤忙定睛望去,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捧着两个牌位缓缓走了进来。魏忠贤看不清牌位上刻着何字,甚是焦急,想了想多半是自己的仇人,终究不敢出言相问。
那女子将两个牌位恭恭敬敬地摆在桌上,跪地拜道:“爹,娘,女儿今日终于要为二位报仇雪恨了。”陆天行竟也跟着跪倒,王承恩见了,忙跟着跪下磕头。
魏忠贤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站起身来,问道:“九千岁不是一直想通过小女子寻到《东林君子名录》么?如今我站在了你面前,难道你却不识得了?”
魏忠贤惊道:“你是游士任的女儿游秀妍!”忽然,他似乎想到了甚么,又叫道:“原来陆天行早已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游秀妍银牙紧咬,恨恨道:“正是,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魏忠贤又道:“荷香在你身边那么久,传回来的情报却一直说是没有问题,看来她早已被陆天行收买了。”他见了游秀妍,已知今日难逃一死,言语间对陆天行便也不再客气了。
游秀妍冷冷道:“天哥没有你那么卑鄙,用别人亲人的性命相要挟,天哥只是答应荷香,除掉你之后,会救出她的兄长。”
魏忠贤冷笑道:“还不是一样,又有甚么分别。”
游秀妍恨恨道:“我只想问一问,父亲早已隐居多年,不再过问世事,你为何还要污蔑他为贪墨辽东军饷的乱臣贼子,定要置我们一家人于死地!”
魏忠贤冷笑道:“他私藏东林党细作的名录,还不是想伺机与咱家为难,再者说,杀这么个人,对咱家来说又能算得甚么了?”
游秀妍怒不可遏,唰地抽出一柄短刀,便欲上前刺死魏忠贤。
陆天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游秀妍目中含泪,哽咽道:“天哥,你不要拦我,今日秀妍定要手刃此贼。”
陆天行轻轻从她手中取过短刀,随手抛在地上,笑道:“九千岁,你故意激怒游姑娘,不过是想死个痛快吧?”
魏忠贤面色大变,颤声道:“你……”
陆天行不理他,走到屋角俯身拾起一把已是锈渍斑斑的柴刀,递给了游秀妍,温言道:“就用它,为游将军和游夫人报仇吧。”
游秀妍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柴刀,陆天行使了个眼色,和王承恩一起走了出去。
魏忠贤又惧又怒,嘶声骂道:“陆天行,你不得好死……”只可惜,他话音未落,陆天行便听到了屋内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一声接着一声……
王承恩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少保为何要让游小姐用那把柴刀?可是因为……”
陆天行摆了摆手,叹道:“魏忠贤与我之间,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谈不上有甚么私怨,我只是希望。秀妍今日能够由此真正的报仇雪恨,从此不再为仇恨所羁绊。”
王承恩叹道:“少保待游小姐,可当真是用心良苦。”
过了许久,破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游秀妍缓缓走了出来,面色苍白,手中还紧握着那把破柴刀,洁白的衣服上已溅满了斑斑血迹。
见了陆天行,游秀妍微微一笑,便俯身倒了下去。
嘡啷一声,柴刀掉在地上,陆天行赶忙抢上两步扶住,游秀妍安心地倚在他的怀里,用力吸了几口气,笑道:“谢谢天哥……”
陆天行食指轻按在游秀妍唇上,温言道:“甚么都不必说,好生休息便是。”说完,抱起了游秀妍,朝着马车走去,又转头吩咐道:“将魏忠贤的尸体处理干净,随这间屋子一齐烧干净。”
王承恩躬身道:“少保放心,小人自理会得。”
陆天行靠在马车里,望着一代奸雄魏忠贤竟随着间破柴房一起化作了灰烬,心中竟也不禁感到些许唏嘘。
这时,王承恩在马车外躬身禀报道:“大人,吴千户已将那人带过来了。”
陆天行道:“知道了。”说完轻抚了下游秀妍的手背,温柔地一笑,见她也对自己回以一笑,便放下心来,起身跃下了马车。
新近升迁的锦衣卫千户吴孟明躬身行礼道:“卑职按照少保的吩咐,已将此人擒下。”说完向旁边哆哆嗦嗦的一人指了指。
陆天行道:“有劳吴大哥了。”随即笑道:“福来总管,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那人抬起头来,正是魏忠贤的总管福来,只是已然鼻青脸肿,显是来此之前已吃了一番苦头。
福来见了陆天行,顿时来了几分底气,拱手道:“陆少保原来已无事了,实是可喜可贺,但您手下的人如此对小人,恐怕魏公公面上须不好看。”
陆天行哦了一声,颔首道:“总管所言甚是,此事确是不好对魏公公交代。”
福来听了,面上更是带上了三分傲气,说道:“魏公公有要事命小人去办,少保的手下却将我半路拦下,一会见了魏公公,还要劳烦大人好生想一套说辞才是。”
陆天行微微一笑,又道:“总管说的是,本官这便着人带你去见魏公公。”说完对吴孟明使了个眼色。
吴孟明会意,蒲扇般的大手揪住福来的衣领,便拽着他向烧毁的柴房拖去,福来吓得连连挣扎,却又哪里能够挣脱?
陆天行和王承恩紧随其后走了过去,到了遍地的灰烬旁,福来被重重地掷在了地上,蹭了一身灰,更是疼的半天爬不起身来。
陆天行笑道:“魏公公就在这里了,只是本官也不能分清哪些是木灰,哪些是他的骨灰了。”
福来闻言大惊,赶忙挣扎着爬起,颤巍巍地捧起一把灰烬,半信半疑道:“此……此话当真?”
陆天行笑道:“魏忠贤不死,本官怎敢如此对待总管。”说着笑容一敛,冷冷道:“更何况,本官又何必要骗一个将死之人。”
吴孟明缓缓踌躇佩刀,缓缓朝着福来走去,刀尖拖在地上,发出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兹拉”声。
福来吓得双腿不住发抖,不住倒退,最后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口中只是不住求饶。
吴孟明走到他身前,双手紧握刀柄,高高的举起了佩刀,众人忽感臭气扑鼻,原来福来竟已吓得屎尿齐流。
陆天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大哥且慢。”
吴孟明应了,依言放下了手中刀。
福来颤声道:“谢……谢谢少……少保。”他的上下两排牙齿竟然都已经吓得不住打颤。
陆天行走上前去,用衣袖掩住口鼻,皱眉问道:“福来总管,不知你要死要活?”
福来忙跪伏在地,连连叩头,哀求道:“小的要活!小的只求少保能饶我一条贱命!”方才面上的三分傲气早已是荡然无存。
陆天行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你平素里帮着魏忠贤着实做了不少恶事,若无用处,本官为何要留你的性命啊?”
福来听出了一线生机,忙连连磕头,嘶声叫道:“小的愿为少保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小的甚么都愿意做啊!”他也不想想,自己如此贪生怕死,做牛做马也就罢了,又怎肯为别人肝脑涂地?
陆天行点了点头,笑道:“那也好,本官眼下就有一件差事,你若是办成了,不仅性命无忧,近年来你搜刮的二十四万两银子,也让你一分不少的带走,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福来忙连声叫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陆天行道:“好,抬起头来。”福来忙依言抬头,陆天行又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戴上吧。”
王承恩道:“是。”说完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颜悦曦依照魏忠贤的画像而特制的人皮面具。
福来见了,不由惊道:“这……”
陆天行正色道:“方才本官的人回来禀报,今日魏忠贤的随行人员除了你和王常岳被本官擒获外,余人已尽数伏诛。”
福来心中不禁一凛,他虽然胆小怯懦,但却一点也不傻,否则又怎会能够得到魏忠贤器重,忙拱手道:“少保且请放心,九千……魏忠贤伏法之事,小人绝不敢向旁人吐露只言片语。”
陆天行笑着赞道:“福来总管当真是聪慧之人,但本官需要你做的,是继续留在魏府做总管,协助这位魏公公打理好府中的一切。”说着伸手向王承恩一引。
福来赶忙应道:“小的自理会得,这位公公的外貌虽然与那魏阉已颇为相像,但魏阉的习惯秉性恐怕一时间却难以学全,小的在魏阉身边日久,对其知之甚详,自会将所知的一切尽数传授给这位公公,并在身边时刻提点他。”
为了讨好新主子,昔日福来口中叫惯了的九千岁顷刻间便已成了魏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