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山见状忙要上前搀扶,却被雷捷一把拦住,挥手招呼来了仆从,笑道:“这位大人不胜酒力,快将他扶到客房休息。”
惊涛掌酆重也举起酒壶笑道:“官老爷醉了才好,免得扫了咱们的兴致,来,秦兄弟,我给你倒酒。”
秦方山摆了摆手,笑道:“岂敢,在**有要事,酒力亦是不济,实是已不能再喝……”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对方手丝毫未动,一道酒柱却从酒壶中喷涌而出,飞向了自己手中的杯子,眼看着酒杯将满,酒柱便又骤然停住。秦方山不由大惊,想不到这酆重竟然如此了得,竟能已内力催动酒液,仅凭他露的这一手功夫,便可跻身江湖一流好手之列,自己绝非其敌,当然不敢驳他的面子,只得举起酒杯笑道:“好,既然如此,晚辈就再敬前辈一杯。”
酆重放下了酒壶,举杯笑道:“干。”
待两人共饮一杯后,雷捷也拿起了酒壶,但他没有刻意卖弄功夫,只是规规矩矩地为秦方山斟满了酒,笑道:“我知道秦老弟还有要事去办,但你此来,可唯独没有与老夫喝上一杯啊。”
秦方山无奈,只得又举起了酒杯,笑道:“是晚辈疏忽了,恭喜雷老前辈喜得贵子,祝愿小公子平安喜乐。”
然而,雷捷苍老的面庞上却忽然涌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但却一闪即逝,随即便笑道:“多谢秦老弟。”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方山喝了这杯酒后,已经感到头脑有些晕眩,忍不住便想伏案而眠,当下赶忙强打精神,摇了摇头,笑道:“诸位大侠,晚辈不胜酒力,实是不能再喝了。”
这时,一个青年弟子匆匆跑到雷捷身边,望了望眼皮发沉的秦方山,悄声道:“师父,那边事成了。”
雷捷点了点头,叹道:“知道了,快去告诉你师娘们,可以准备上路了。”
秦方山心中一惊,暗感不妙,扶着桌子问道:“不知雷老前辈此言何意?”
雷捷还未答话,酆重便已阴恻恻地笑道:“秦总镖头不必再问,只管好生睡上一觉便是。”
秦方山急道:“你……”说着便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地卧倒在了酒桌上。
当秦方山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有些昏黄,偌大的雷府内连个仆从的身影都看不到,竟已是空无一人。
秦方山只感背脊泛起阵阵寒意,慌忙逐间推开了房门,直找到第四间房,方才找到了仍在昏睡不醒的户部右侍郎张行端,秦方山上前推了几下却毫无反应,当下连忙取过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才终于将其唤醒。
两又一路寻到别院,更是不住叫苦:只见十几名镖师和两百个兵士横七竖八地晕倒在地上,几辆满载赈灾银的马车却早已不知去向!
怎么办?追!往哪追?不知道!其实秦方山心里明白,且不说旁人,单说惊涛掌酆重那惊人的功夫,即便追上了又能如何?于是只得遵从张行端的提议,万念俱灰地来到了太原府衙门报官。
其实就像秦方山先前所想的那样,无影神拳雷捷不仅是神拳派的掌门,还在太原府有田地、有商铺,家境殷实,如今还喜得贵子,为何竟要为了这五十万两赈灾银举家成为朝廷要犯,被江湖英雄所不齿?
一切,还是要从雷捷的这个老来子身上说起。
金钱、地位、女人,男人梦寐以求的三样东西,雷捷全都有了,但每每看着自己一手所创的门派和庞大的家业无人继承,雷捷便感到怅然若失,还好,不久前,四夫人诞下的儿子雷辉,让年过六旬的雷捷终于得偿所愿。
可就在整个雷府上下都在准备着为雷辉办满月宴的时候,这位小少爷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雷捷又急又气,但更多的,还是恐惧。他召集门下百余门人,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却依然没有见到爱子的踪影。
就在雷捷接近绝望之时,一个独目人却找上了门,说是知晓雷辉的所在,这个独目人,叫贺风,江湖人称独目苍龙。
雷捷早已不是初入武林的愣头青,结合贺风的为人和行事作风,便已猜想到儿子很有可能便是被其所掳走,于是就不动声色地询问其来意。
贺风倒是直言不讳:你儿子如今在我手上,目前很是平安,只要雷掌门能为我办成一件事,我就会带你去找儿子。
雷捷大怒之下,也不及问何事,便与贺风动上了手,而然不幸的是,他并非贺风的对手。
神拳派的弟子眼见师父不敌,便想一拥而上,擒住贺风老贼,逼他说出小师弟的所在。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本就与贺风功夫相差不太多的雷捷再加上一百多双手?但以贺风的功夫,想逃却并不难,于是,贺风逃了,神拳派的弟子四下寻找,依然是毫无所获。
雷捷终于怕了,儿子雷辉,就像黑暗中赐给他的一束光芒,雷捷真的太怕失去这束光芒,因此,他没有邀约帮手,只是想找到贺风,答应他的条件,一切条件。然而,又是两天过去了,贺风还是不知所踪,雷捷只好命门下弟子放出风去,请其前来。
在确认了雷捷没有邀约帮手且并无埋伏后,贺风终于再次来到了雷府,说出了他的条件:五十万两银子。
雷捷很是为难,他倒不是舍不得银子,但却着实拿不出那么多:就算将自己名下的田产、店铺甚至是房契全部变卖,最多也只能凑到将近二十万两银子,距离贺风所说的数目,相差太远。
这时,贺风就适时地说出了真正的意图:雷掌门名下的财产,我一两都不要,但我却要你帮忙劫下朝廷赈灾的五十万两银子。
雷捷大惊,如此一来,自己一家人不仅会成为朝廷钦犯,而且劫持赈灾银,名声实在太臭,今后在江湖上也无法再立足了,但为了爱子的性命,他实在不敢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得试探着问可否给贺风凑二十万两银子出来,用以换回儿子。
贺风自然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并劝道:距秦方山等人到来,至少还有三、五日,雷掌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尽快变卖家财,准备在劫镖后,逃到边疆以外的地方,你武功很高,还有这么多银两和弟子,无论去了哪里还不都是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见雷捷尚自犹疑不决,贺风微笑着取出一枚金锁,抛了过去。
雷捷接过一看,眼泪就要险些落下:这枚金锁,是儿子出生后不久,自己亲手为他戴上去的,如今金锁尚在,儿子却已不知所踪……
望着睹物思人的雷捷,贺风笑着说道:既然雷掌门不顾爱子生死,在下也只得爱莫能助了。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雷捷怎能再让他走?当下连忙感到他的身前,无奈至极地说出了六个字:我答应你便是。
生辰宴上的一众贺客,都是雷捷的门下弟子,妙笔书生颜柳骨是他的大弟子王江海所扮,扮成玉面剑客李随风的,则是雷捷的五弟子张玉飞,至于冒充惊涛掌酆重之人,正是独目苍龙贺风。
真正的独目之人想要扮作双目正常之人,很难;但双目正常之人想要假扮独目之人,却容易的很。贺风很聪明,在江湖上现身时,总是遮住一只眼睛作案,因此得到了独目苍龙的绰号,这么一来,平时他即便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也绝不会有人想到此人竟会是赫赫有名的独目苍龙。
贺风这些年来虽然做了不少案,得了不少钱财,但他花的也快,各大赌坊、知名妓院都是其经常光顾之所,因此没有积攒下甚么银子,如今贺风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他想干一票大的,然后就收山,至于养老的地方他都想好了:倭国的江户(今日本东京),因为贺风听闻那里的女人不仅漂亮,而且远远要比大明女子放荡的多。
干完这票就要远走高飞了,故而贺风这次终于敢显露出了本来面目,而且他还要亲自掌控全局,只因贺风既怕从未做过贼的神拳派上下露出马脚,又怕平素里颇有侠名的雷捷临阵反水。
一切,都在按照贺风的计划很顺利的进行着:救子心切的雷捷没有胆敢轻举妄动,虎威镖局的人和官兵们也一起中了蒙汗药被迷晕,五十万两银子,如愿到手。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雷捷的儿子雷辉怎么办?
若是将孩子给雷家抱来,神拳派如果突然翻脸,再将银子抢回交还官府怎么办?若就这样带着银子走,雷捷又怎会同意?可如果带着这些银车去寻孩子,神拳派的人跟着车辙印也自会寻到。
老谋深算的贺风早就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事先找好几个车夫和自己一起将银车赶走,神拳派上下,只能有一人跟随去接孩子。
跟着贺风一同遁走之人,自然便是雷捷,可当他随着银车到了晋阳湖码头,却并未见到爱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