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忠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有,听说他近日又到了天津卫。”
曹化淳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人可真是福大命大,要命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这么久,他竟还未出事。”
刘进忠劝道:“公公不必烦恼,据说好几次他都是死里逃生,小的还就不信,难道那人能次次都逢凶化吉不成。”
曹化淳点了点头,道:“不管他了,高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刘进忠拱手道:“您老人家放心,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
曹化淳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颔首道:“如此便好,就算那人能有命回来,咱家且看他如何收拾这偌大的一个烂摊子。”
刘进忠笑道:“正是,以那人的性子,多半会冲撞了皇上,君臣反目,到时候满朝文武可就都要以您老人家马首是瞻了。”
曹化淳嘿嘿一笑,道:“话虽如此,但咱们却不可得意忘形,这几日咱家空闲之时,曾仔细思量了一番魏党倒台的缘由,也好避免重蹈他的覆辙。你且说说看,那魏忠贤在世时权倾朝野,不可一世,最后为何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刘进忠仔细思量了片刻,这才试探着说道:“那自然是因为他残害忠良,贪婪无度,闹得怨声载道,人人都欲杀之而后快。”
曹化淳甚是满意地点头道:“你能说出这些道理,就不枉跟了咱家这么久,不错,如今咱们的势力日益壮大,银子也是越来越多,但你定要切记,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否则绝不可随意铲除异己,下手杀人;至于银两,取个大头也就是了,不能索取无度。总之就是凡事都要给人留条活路,这样别人就不会拼死来反抗你。还有,咱家之所以尽心尽力地来整理这些案子,固然是为了不辜负皇上的信任,也是因为此举乃是一个难得收获好名声的机会,这样那些读书人多少也会削减些对咱家的敌意,日后咱们也可少树立些敌人,你明白了吗?”
刘进忠躬身道:“小的明白,即使强如当年的魏忠贤,最终还是因为树敌太多,索取无度而灭亡,因此咱们才更该小心行事。”
曹化淳微笑道:“还有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你可要听好了。”
刘进忠忙道:“公公请讲。”
曹化淳笑容一敛,道:“当今皇上是位明主,甚么事都明白着呢,你可不要给咱家惹麻烦,王庆坨的生祠既然已建了大半,就先不要拆了,改建成玄帝殿或是观音阁,也就是了。”
刘进忠顿时冷汗直流,原来他为了讨好曹化淳,命人在曹化淳的家乡王庆坨为其修建了生祠,想不到这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当下连忙伏地道:“小的一时疏忽,不想竟险些给您老人家招来祸事,实是该死,还请公公恕罪。”
曹化淳捧起了一卷文牍,继续翻看了起来,头也不抬地摆手道:“你也是出于好意,此次便算了,下去吧。”
刘进忠拜谢道:“小的谢过公公。”说完缓缓倒退了出去,心中却暗道:曹公公行事当真谨慎,竟然在我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近几日来,恰巧吹的都是西南风,因此在海上航行了还不到七日,站在船头的陆天行等人便可以隐约地望见远方的盖州了。
在颜悦曦的悉心医治下,晴雪的伤势已然大好,扶着栏杆喜道:“看来至多再过半日,咱们就可以登岸了。”
游秀妍惊讶地问道:“还要半日?可是咱们已然能望见盖州城了啊。”
晴雪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正所谓望山跑死马,更何况咱们所乘坐的还是艘货船呢,若非此时一帆风顺,恐怕至少也要大半日方可靠岸。”
就在这时,一名船上的水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高声叫道:“大事不好了!渤海王的人来了!”
满琦等人听得呼喊声,从船舱中疾步走了出来,白芷皱着眉头问道:“出了甚么事?”
那水手指着不远处的两艘挂着龙字旗的快船急道:“女侠,渤海王郑芝龙的人前来劫掠了。”
满琦甚感有趣,笑问道:“郑芝龙又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
那水手苦着脸道:“女侠不常在海上行走,或许不知渤海王郑芝龙的名头,他可是近几年来整个渤海一带最有势力的海盗,据说其手下有兵士上万,战船过百,不要说是小人这些胡乱混口饭吃的私货贩子,就算是大明海军,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说话间,两艘赤红色的蜈蚣船已飞快地划了过来。这种快船之所以被称为蜈蚣船,是因为船两侧有成排的桨橹,外形酷似蜈蚣。此船无风举桨,起风扬帆,必要时桨帆并用,在水面上行走如飞,专门用来劫掠过往船只。蜈蚣船每侧各有桨二十具,每具配壮汉两名,承担着水手与海盗的工作。
那水手急忙又道:“女侠,依小人之见,不如就将银钱给他们吧,渤海王虽然雄霸渤海,但却御下有方,只要咱们不反抗,他们便不会动手杀人。”
满琦不耐烦地摆手道:“亏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想不到胆子竟然这般小,快些躲起来吧,本女侠自会料理他们。”
那水手无奈地跺脚道:“唉。”随即便连忙逃了回去。
这时又传来了咔咔之声,船身的栏杆上忽然出现了无数个飞抓,只见一个个口衔利刃的赤膊大汉,正从蜈蚣船上向这边快速地爬了过来。
陆天行缓缓拔出了匕首,沉声吩咐道:“晴雪,保护好夫人。”
晴雪还未答话,满琦就已笑道:“些许小贼而已,公子不必多虑。”说完转头又道:“王胜,待会记得给我留几个人过过招。”
王胜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这些海盗甚是训练有素,冲在最前面的人上了货船后便立即持刀站在一旁,卫护身后的同伴,不过片刻功夫,货船上便涌上了六十个海盗,每艘蜈蚣船上只留下了十个人看守。
为首之人在空中虚劈了一刀,厉声喝道:“我等是渤海王的部将,你们若是识相之人便乖乖交出财物,自可保得性命!
满琦笑问道:“姑娘我若是不识相呢?”
为首之人本欲发作,却见出言的是一位俊俏的姑娘,于是就嘿嘿笑道:“那也无妨,正好我还缺一房小妾,看你这模样,想来定是个能折腾的主。”
满琦何曾被人如此调笑过,不禁又羞又恼,退到王胜身旁,怒道:“全杀了!”
王胜问道:“一个也不留?“
满琦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对,与他们动手,平白污了我的剑。”
王胜颔首应道:“是。”说着就缓缓走向了敌人。
为首之人听了二人的对话不由失笑道:“兄弟们,听见了吗,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想要赤手空拳的杀了咱……”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到眼前一花,紧接着就看到一条血线从自己的喉头激射而出。余人大惊,纷纷挺起兵刃扑向了王胜……
然而,才不过片刻功夫,每个海盗的喉咙便都在喷着血,场面可怖至极,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当最后一个海盗倒下时,为首的那人竟还未死,而是蜷缩在地上不住地蠕动……不要说游秀妍等女子不禁被眼前的恐怖情景吓得呆了,就连陆天行也忍不住感到头皮发麻,胃中翻涌。
在蜈蚣船上留守的一个海盗惊慌失措地叫道:“快逃!快逃!”余人听了,连忙拼命般地划起了桨。
王胜森然一笑,轻跃两下就追上了那艘蜈蚣船,陆天行等人方觉眼前一花,王胜就已在众海盗身边飘然掠过,随即便倒跃而回,只留下了满船待死的人。
正当王胜想要去追杀另一艘船上的海盗时,满琦却笑道:“放他们去吧。”
王胜沉吟道:“他们若去了,定会引大队人马前来。”
满琦笑道:“有你在,我还怕甚么?最好那渤海王郑芝龙能亲自前来,咱们也好为民除一大害。”
王胜虽觉不妥,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走回到了满琦身后。
陆天行本来也想劝她不要留下后患,但既然满琦已说了先前的话,自己若再出言相劝,未免就有轻视王胜武功之嫌,而且望着这些死状凄惨的海盗,相劝的话陆天行便无论如何也不忍再说出口来。
满琦却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问道:“怎么,公子可是担心王胜打不过他们么?”
陆天行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在下虽不懂武功,却也能看出王先生的武功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满琦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公子还有何顾虑?”
陆天行叹道:“在下只是以为,既然这郑芝龙能被人称作渤海王,恐怕就绝不仅仅是靠着人多取胜。”虽然满琦不知郑芝龙是谁,但喜欢明朝历史的陆天行却太清楚此人的厉害了。
满琦嘴角上扬,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些甚么厉害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