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笑道:“为父早知你会有此一问,不错,无常门中高手虽多,但为人秉性却是良莠不齐,自然不能将他们尽数归入朝廷,为父这两日便和林堂主商议招安之事,遣散那些心术不正、品行不端之人。”
陆天行拱手道:“有劳父亲费心。”接着又问道:“林伯武功高强,想必就是白虎堂的堂主吧?”
陆冲摇头道:“这回安儿可是猜错了,虽说林堂主的武功在门中只屈居于为父之下,但我更看重的,还是他的忠心,因此青龙堂堂主一职,非他莫属。”
陆天行笑道:“原来如此,不错,高手易得,可靠之人难寻。”
陆冲点了点头,笑问道:“你夫妻二人此次回来,打算住到何时,不知安儿向皇帝告了多久的假?”
陆天行颇感愧疚地说道:“孩儿本想在家多住些时日,然而渤海王郑芝龙正等待招抚,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更是急需解救,因此我们最多只能在家住三……五日,便要速速返京。”
陆冲黯然道:“只有三、五日?”但他面上失望的神情一闪即逝,便又恢复了笑意,摆手道:“安儿不必为难,三日后你和秀妍就回去吧,秀妍体内毒素方除,身子可禁不起过度的奔波劳累,再者说来,来日方长,等无常门归顺朝廷后,咱们爷俩相聚的时日还怕少了?”
陆天行颔首道:“父亲说的是。”瞥眼看到陆冲的脸上已涌起了难以抑制的倦容,显是重伤未愈加之劳累过度所致,当下拱手道:“父亲请先安歇,孩儿晚些时候再来拜见。”
陆冲笑道:“也好。”可就当陆天行躬身行礼,正欲转身离去时,陆冲却道:“且慢。”
陆天行不由一怔,拱手问道:“不知父亲还有何吩咐?”
谁知陆冲却不答话,而是轻抚了三下手掌,陆天行正感诧异处,却感眼前一花,屋中竟已多出了五个黑衣人,先前攻击自己的秦广等三人也均位列其中,只见他们并排而立,一齐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冥神!”
陆冲点了点头,吩咐道:“楚江,速去将卞城等人唤来。”
其中一人躬身应道:“是。”说罢便飘然而去,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妙龄女子。
没过片刻功夫,楚江就又引着五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待他们行礼过后,陆冲站起身来,朗声道:“秦广,楚江,宋帝,仵官,阎罗,卞城,泰山,都市,平等,转轮,你们和地藏一样的忠心耿耿,都是我最信任的属下,不过自今日起,你们就不必再跟随我了。”
说到这里,十个黑衣人竟仍是一言不发,甚至面上都是毫无表情,仿佛是十个没有生命的雕像,陆冲手朝着陆天行一引,续道:“这是我的儿子陆瑞安,现下叫做陆天行,从今以后,你们要终生效忠于他,明白了么?”
十个人一齐拱手道:“属下明白!”
陆天行暗道:原来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取自十殿阎王,只是不知那地藏又是何人。
正思量间,陆冲已笑道:“安儿,这十殿阎王都是为父从小培养的精英,日后你也绝不能亏待了他们。”
陆天行忙拱手道:“孩儿谨记,父亲且请放心。”
陆冲颔首道:“好,你自去吧。”
陆天行拜别了父亲便退了出去,十殿阎王也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后面,陆天行心下不禁暗喜:这十个人俱是武艺精强之辈,看样子也甚是忠心,今后有他们相护,想来再也不必为自家人的安危而担心了。
行至府外,只见晴雪正背对着府门而立,好像在想些甚么,于是陆天行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轻轻在她后肩上拍了拍,正欲出言调笑,谁知晴雪已头也不回地抓住了陆天行的手臂,猛地向前摔了出去。
秦广、楚江等人想要抢上相救,但却已然不及,只听砰地一声,陆天行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饶是他有金丝软甲护身,仍然感到痛入骨髓,但陆天行生怕十殿阎王伤了晴雪,还是忍着剧痛道:“别……别伤她。”
谁知楚江等人见晴雪出手,尽管甚感惊讶,然而却并没有要动手伤人的意思。
晴雪见自己竟不慎伤了少爷,不由惊得花容失色,慌忙上前将其扶住,又愧又急地说道:“少爷,对不起,奴婢不知是……”
陆天行咬着牙摆了摆手,强笑道:“不妨事,我有宝甲护身,没伤到筋骨,再说此事原也怪不得你。”
晴雪尚自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陆天行的后背,确认没伤到骨头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少爷疼的龇牙咧嘴却为了让自己宽心,装出一副强笑着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热,莞尔道:“少爷如今还真是顽皮,没来由的吓唬人家。”
陆天行苦笑道:“我不来怪你,你反倒来怪我了。”顿了顿,又问道:“你方才在想甚么呢?竟如此出神。”
晴雪笑道:“奴婢方才在思念儿时的伙伴,不知此番回来,还能不能与他们一聚。”
陆天行奇道:“我记得林伯曾说过,你自幼便被我爹带了回来,难道晴雪儿时的玩伴竟也在这酆都城里吗?”
晴雪颔首笑道:“正是。”说着就望向了楚江等人。
陆天行心中一动,问道:“难道我爹所说的地藏,竟是……”
晴雪笑道:“少爷猜的不错,奴婢就是地藏。”
后金皇宫内,面色凝重的总兵官扬古利躬身道:“大汗,多尔衮手中不过只有区区一万人马,竟然就拿下了您觊觎良久的盖州城,今日如果再升其军中官职,谁知他还会立下甚么功劳,到时恐怕就会尾大不掉了啊!”
皇太极沉吟道:“只是我后金自立国以来,皆是以军功论封赏,十四弟如今立下如此大功,本汗若不论功行赏,恐怕会难以服众。”
扬古利拱手道:“汉人最喜欢搞党争,奴才听闻其中一个手段就叫做明升暗降,大汗正可用此计来对付多尔衮,明面上擢升其官职,实际上却将其架空,或是干脆放到您身边来做个文官,且看他今后还能掀起甚么风浪。”
皇太极点了点头,问道:“范先生,你怎么看?”
范文程心道:多尔衮巧取盖州之事做的极为隐秘,自己事先丝毫不知道内情,此时若再不亡羊补牢,做点什么挑起后金内部争斗的事,又该如何对陆天行交待,如果他不肯再赐予解药,那可就糟糕至极……当下拱手道:“微臣以为,扬古利将军之见,实是目光短浅,大汗若当真如此行事,恐怕将会人心尽失。”
扬古利怒道:“范文程,你……”
皇太极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大家切不可伤了和气。”扬古利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皇太极又问道:“不知扬古利的计策,可有何不妥之处?”
范文程拱手道:“无论是将多尔衮架空,还是将其放到大汗身边,做个无关大局的文官,此举都难以瞒过众人的眼睛,会让本就不支持大汗的八旗旗主找到反对您的理由,更会让天下人齿冷心寒,认为您轻慢立下奇功的大功臣,到了那时,又还会有何人愿意为大汗效忠出力呢?”
皇太极思量片刻,颔首道:“先生所言甚是有理,那么依你之见,本汗该如何处置此事?”
范文程笑道:“春秋时,陶主公范蠡被越王勾践拜为上将军,助勾践兴越灭吴,一雪前耻,但他功成名就之后,很是聪明的选择了急流勇退,这才保住性命,得以泛舟五湖。今日大汗正可以效法越王勾践,对能征善战的多尔衮委以重任,待到八旗军入关灭明之后,他若是能不贪恋权势,功成身退,大汗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稳坐江山;可如果多尔衮显露出了野心,大汗便能趁机将其除去,并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想必天下人也不能责怪您过河拆桥。”
皇太极皱眉道:“先生此计甚妙,只是十四弟的功劳如若当真越立越多,权力势必也会日益增长,本汗又该如何掌控?”
范文程微笑不语,目光却若有意若无意的望向了扬古利。
皇太极先是一怔,随即会意笑道:“不错,十四弟既然是战阵之上的奇才,如果就此弃之不用,岂非是我后金的损失?况且兵士即便再多,十四弟也总是需要将领来指挥他们,只要他手下的这些高级将领都是扬古利的人,又还有甚么可担忧的?”
此时扬古利也已明白了二人的意图,心下虽颇感不愿,但一时间也想不出甚么太好的理由来拒绝。
这时,一个小宦官疾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大汗,贝子爷此时已在殿外等候。”
皇太极蹙眉道:“他来的倒是快。”顿了顿,又道:“传他进来。”
过不多时,多尔衮便随着小宦官走了进来,行礼道:“臣弟参见大汗。”
皇太极微笑着站起,上前扶起了多尔衮,笑道:“十四弟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