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瑶足下毫不停留地说道:“事急从权,顾不了那许多了,我暂且躲在屏风后便是。”
赵青松深知,家中若论最富智计之人,恐怕非小妹莫属,因此也就不再多言。
行不多时,赵青松走进了气氛凝重的厅堂,行礼道:“下官赵青松,参见四位大人。”
洪承畴、孙传庭等人心中不由暗暗赞叹:**星不仅位极人臣,桃李天下,而且家教也果真有方,在此危机万分的形势下,身为赵家长子的赵青松,却仍未丢了气度,失了礼数,当下连忙一齐起身还礼道:“赵大人不必多礼。”
赵青松这才拱手问道:“不知家父出了甚么事,还请几位大人见告。”
赵家次子青杉口齿最为伶俐,道:“方才杨侍郎已将父亲的事告知了我俩,就等大哥过来拿主意了。”接着便将**星在浙江的所作所为以及高邑之事既精且简的说了。
赵青松听后,不禁皱眉道:“父亲想来定是为了推行新政,因此方才在浙江如此行事,然下官可用性命担保,我兄弟几人对高邑之事毫不知情,父亲更是绝无半分授意。”
本是前来邀约心上人赵青瑶出游的顺天府尹孙传庭,当先站了起来,附和道:“正是,赵老尚书忧国忧民,忠君体国,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钱财而做出此等事来?依下官之见,不如我等联名上书,为老尚书正名。”
与其相交莫逆的兵部尚书洪承畴却摆了摆手,道:“不可,伯雅今日不在朝堂之上,因此不知圣上其实本就有偏袒赵尚书之意,然形势所迫,圣上也不得不有所作为,给万千黎民以交待。”
杨嗣昌颔首道:“洪尚书所言甚是,如今当务之急,乃是要赶赴高邑彻查此案,以证赵尚书之清白。”
孙承宗叹道:“圣上已差遣骆养性前去高邑,但敌人既然是蓄谋已久的骤然发难,老夫担心,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恐怕很难查出甚么蛛丝马迹来。”
赵青松点了点头,道:“孙老侍郎所言之事,也正是晚辈担忧之所在,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咱们现下甚至还不清楚骆养性的立场。”
此言一出,本就无比凝重的氛围,立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这时,门外家丁的话打破了厅堂内令人窒息的沉寂:“三位少爷,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大人求见,此刻正在府外相侯。”
赵青松皱眉道:“还不速速将吴大人请进来!”
过不多时,那家丁便引着吴孟明走了进来,众人稍作客套后,吴孟明拱手道:“既然诸位大人已至,想来赵大人和两位公子也已知晓今日朝堂之事,吴某便无需赘言了,吴某此行的目的,除了报信之外,还是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前来传话。”
赵青松拱手道:“吴大人请讲。”见吴孟明若有意若无意地望了望并非陆天行一伙的孙承宗,忙又道:“此间没有外人,吴大人请讲便是。”
吴孟明这才点了点头,道:“指挥使大人言道,安抚高邑百姓之事尚且好说,但彻查案情之事却甚是为难。”
赵青松道:“不知骆指挥使有何为难之处,若有用得到赵家的地方,我等自是义不容辞。”
吴孟明道:“事关赵家的生死存亡,我们锦衣卫查深了不是,查浅了也不是,因此最好有位赵家的公子随我等暗中前往,共同查察此事,最后既能洗清赵家的干系,圣上也好对万民有所交代。”
洪承畴等人听了这话,都不禁感叹于骆养性的心机:皇帝本就有意维护**星,他便不如顺水推舟地送出这个人情,如此一来,若是能顺利帮**星洗白,不仅是整个赵家,就连陆天行都会欠了其一个大大的人情,有了这些人相助,到时他这个掌管二十六卫禁军的锦衣卫指挥使将会更加如虎添翼,在朝中如鱼得水;即便天不遂人愿,**星之罪被证实,骆养性也可谓是仁至义尽,无论是陆天行还是东林党人,也都不能将怒火和矛头指向他。
赵青松自然也听了出来,但此事对赵家而言实是有益无害,因此连忙拜谢道:“多谢骆指挥使,多谢吴大人。”
吴孟明赶忙将其扶住,又道:“都是自己人,赵大人万万不要再客气,只是圣上催逼得紧,故而指挥使大人准备巳时过半便立即出发,不知赵家打算派哪位公子随行前往?”
赵青松心中快速地盘算起来:二弟、三弟并未做过官,许多关节并不通晓,而且他二人很少离京,阅历不足,看来只得由我前去了,想到这里,赵青松拱手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便由……”
“便由小女子随骆指挥使前往好了。”一袭青衫的赵青瑶巧笑嫣然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完又对洪承畴等人欠身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各位大人。”
洪承畴、孙承宗与杨嗣昌连忙还礼道:“小姐不必多礼。”
只有顺天府尹孙传庭面对着秀雅绝俗、冰肌玉骨的赵青瑶一言不发,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她。
赵青松眉头微皱,问道:“小妹,你怎地……”
不待兄长说完,赵青瑶便笑道:“如今出了此等大事,父亲又不在府中,正需要大哥来居中调度,二哥三哥奔走联络,小妹身为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正好女扮男装的跟随骆指挥使赶赴高邑老家查明真相。”
说到此处,赵青瑶望了孙传庭一眼,又道:“前些时日,陆大人曾传授给小妹不少查案之法,想来也可用在高邑之事上。”赵青瑶如此言说,既向众人表明了赵家大小姐并非是不懂理法之人,只不过是形势所迫,为父尽孝,这才公然现身,又对孙传庭表明了自己与陆天行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果然,孙传庭闻言顿感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颇有些失态。
赵青松沉吟道:“即便如此,可高邑百姓受歹人蒙蔽,必然已对咱们赵家敌意很深,小妹此番前去,若是有何闪失,父亲回京后,为兄又该如何同他老人家交待?”
赵青瑶笑道:“小妹是只是暗中查访,绝不会轻易表露身份,而且有锦衣卫同行保护,小妹定会安然无恙。”说完转头问道:“吴大人,不知小女子说的是也不是?”
吴孟明心中暗道:陆大人对这位赵家小姐极为倾心,她既然执意前往,我又怎能不顺了她的心意?当下颔首道:“正是。”随即又对赵青松拱了拱手,笑道:“赵兄请放心,平素里陆太保就总是对我等称赞令妹冰雪聪明,而且吴某虽被指挥使大人差遣到浙江去请回令尊,但自会留下几名得力干将来负责令妹的安全。”
吴孟明绝不仅仅是在告诉赵青松只管放心,还在暗示**星在他手中,最好不要拂了其颜面,而且吴孟明也在提点方才失态的孙传庭:赵家小姐是陆大人的女人,旁人就不要动甚么心思了。
孙传庭闻言心中更感不是滋味,赵青松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意味,于是颔首道:“既然如此,小妹,你便随骆指挥使同往高邑吧,但切记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赵青瑶嫣然一笑,欠身道:“小妹谨记。”
孙传庭见了这倾国倾城般的笑容,再也顾不得旁的,脱口而出道:“我也去。”望见众人惊异的目光,孙传庭忙又解释道:“传庭还是府学生员时,便对赵大人极为敬佩,仰慕侪鹤先生的大名久矣,如今老尚书**人设计陷害,传庭又怎能袖手旁观?因此孙某定要查出幕后主使,还赵老尚书以清白。”
尽管无人不知晓其真实用意,但孙传庭既然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旁人却也不好说些甚么,赵青松只得拱手道:“多谢孙大人。”
与其私交甚笃的洪承畴心中也不愿好友因为赵家小姐而与陆天行产生嫌隙,因此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问道:“这个……伯雅啊,你身居顺天府尹之职,恐怕……”
孙传庭摆手道:“彦演兄放心,小弟自会安排妥帖、向圣上告假之后,再快马加鞭地追上赵……骆指挥使等人。”
吴孟明毕竟是武将出身,见此人竟如此不识抬举,心下不禁有气,冷笑道:“孙大人,不好意思,我的人手只够卫护赵小姐,恐怕难以保证你的安全。”
孙传庭也毫不示弱地说道:“如此便不牢吴大人费心了。”
眼见二人越说越僵,赵青松忙道:“既然此事已决,小妹,你便快些回房去改换装扮,不要让骆指挥使等候太久。”
待赵青瑶退下后,赵青松又躬身拜道:“吴大人,家父就拜托给您了。”
吴孟明伸手扶住了赵青松,故意朗声道:“赵兄这可当真是折煞吴某了,谁人不知赵老尚书是陆大人未来的岳丈,自古岳丈如父,老吴又是陆大人的兄弟,因此老尚书也就如同我的父亲一般,老吴又怎敢对其有丝毫不敬?”
赵青松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颔首道:“吴大人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