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绰罗氏笑着摇了摇头,道:“恒儿同明军作战时,智计百出,勇武过人,怎地于人心算计上,却如此憨直蠢笨?你能想到,一心想要陷害你的人,难道竟会想不到么?”
恩特恒心中一凛,问道:“额娘可是说,那妇人和其夫婿,已然被富勒珲灭口了?”
索绰罗氏颔首道:“额娘虽不敢确定此事定是富勒珲所为,但若构陷你的人是我,也定会将那二人除去,以绝后患。”
恩特恒叹道:“如今我后金虽有起色,但却至多不过是方兴未艾而已,实力比之大明仍相去甚远,可惜便已有了富勒珲这等嫉贤妒能之人。”
索绰罗氏温言劝道:“富勒珲跟随扬古利大人多年,恒儿若是无凭无据地跑去告发,恐怕不但会无功而返,说不定还会落下个污蔑上官的罪名。”
恩特恒点了点头,道:“额娘放心,儿子不会鲁莽行事。今后定会更加谨慎小心,不再让额娘为我担忧。”
索绰罗氏叹道:“恒儿如此懂事,额娘便放心了。”说到这里,索绰罗氏竟不禁垂下泪来,哽咽道:“额娘的母家虽是望族,在朝为官者众多,可惜额娘却是庶出,不受家中待见,你阿玛又去得早,这才害得我儿不但凡事都要靠自己,还要忍气吞声地度日,都是额娘无用啊……”
见母亲伤心落泪,恩特恒慌忙说道:“额娘切勿如此言说,儿子认为汉人有句话说的极好: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恩特恒乃堂堂七尺男儿,更学得了一身好本事,为何定要依托于阿玛的庇佑和额娘母族的帮衬?额娘放心,就算靠着自己,儿子也定会做出一番成就来!”
索绰罗氏深感宽慰,颔首道:“很好,想不到我儿竟这般有志向,额娘实是……”可她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了。
恩特恒察觉到了不寻常,回头看时,只见母亲面色苍白,汗水更是络绎不绝地从脸颊上淌下,于是他连忙挣扎着起身,握住了母亲的手,却只觉触手冰凉,急呼道:“额娘!您怎么了?”
索绰罗氏摇头道:“没……没甚么,只觉得身子有些虚……”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人便已仰天倒了下去。
恩特恒急忙抢上将母亲扶住,可由于动作过剧,背上的伤口再次破裂,但他却毫不在乎,忍着剧痛喝道:“来人!来人!”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耿郎中就行色匆匆地赶到了都司府,正要行礼,恩特恒已摆手道:“不必多礼,请快些为我额娘诊治!”
耿郎中连忙躬身称是,一路小跑到床榻边为索绰罗氏诊脉,恩特恒及其妻妾则立于屋中,不论每个人真心与否,面上却无不是流露着忧急万分的神情。
恩特恒挂念母亲安危,数次都想要出言相询,但却生怕误了郎中诊脉,因此不敢多言,过了盏茶功夫,耿郎中终于站起身来,疾步走了过来,当下连忙问道:“耿郎中,我额娘如何了?”
耿郎中拱手道:“回都司大人话,太夫人所患乃是厥脱之症,命在顷刻,眼下用药已然不及,小人可否为太夫人用针灸之法?”
听到命在顷刻四字,房中的莺莺燕燕们顿时哗然一片,更有甚者,已放声大哭起来,恩特恒大怒,回头斥道:“住口!谁若惊扰了额娘,我绝不轻饶!”众女眷这才安静了下来,随即恩特恒连忙拱手道:“还请耿郎中放手医治,只要能救下太夫人,本官定有重酬!”
耿郎中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了几枚银针,先后刺在了索绰罗氏内关、人中、中冲、足三里等几处大穴上。
恩特恒嘴上虽说请耿郎中放手医治,心中却暗道:也不知汉人的这套玩意管不管用,不行的话,我还是早些请萨满来为额娘跳神……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索绰罗氏却忽然接连吐了两口血,恩特恒不禁大怒,上前一把将耿郎中提起,怒道:“你这厮对我额娘做了甚么!”
耿郎中大惊,慌忙指了指索绰罗氏衣襟上的血迹,道:“都司大人请看,太夫人吐出的都是污血啊!”
恩特恒转头一看,只见母亲衣襟上的血迹,果然是乌黑之色,于是连忙松开了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耿郎中道:“太夫人之所以突发厥脱症,乃是缘于误食了有毒的食物,因此小人方才施针为太夫人逼出了毒血。”
恩特恒惊问道:“有毒之物?耿郎中可是说,我额娘竟是因为中毒方才引发的病症?”
耿郎中点了点头,道:“正是。”
恩特恒骤然回首,凌厉的目光逐一从妻妾们身上扫过,众女子见了这冰冷的眼神,虽然心下畏惧,但却深知此时若是露出丝毫怯意,不仅会失去宠爱,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因此每个人的脸上尽管满是关切之色,然而却并无任何惧意。
这时,索绰罗氏又吐出了一口血,不过这次吐出的血色泽鲜红,耿郎中见了,面露喜色,连忙为其取出了身上的银针。
恩特恒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如何?我额娘可是无碍了?”
耿郎中道:“只是暂时无碍而已,小人虽用银针逼出了太夫人体内的毒血,但太夫人所患的厥脱之症属亡阳型,治则需回阳救逆固脱,仍要用药医治,方可痊愈。”
恩特恒终于松了口气,拱手道:“如此便好,还请您不辞辛劳,写下医治此症的药方。”说完手一挥,自有下人飞快地将纸笔取了过来。
耿郎中拱手道:“不敢。”说完便提笔写好药方,双手将其递给了恩特恒。
恩特恒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竟写着红参、熟附子、炮姜、大枣、当归、桂枝、细辛、通草、麦冬、五味子、生地黄、枳实等十余种药材,并且详细地注明了每种药材的用量,最后又写道:水煎服,每日两剂。恩特恒当下更加对耿郎中的医术深信不疑,将药方递给管家,吩咐道:“速速命人按照方子去抓药。”